她不常同情別人,嚴煦除外。
在朝氣蓬勃的錦大附中里,嚴煦像是一匹瘦骨嶙峋的馬,她和油光水滑的名駒們一同賽跑,每當比賽告一段落,那些名駒有專業人士餵食、洗澡、修甲,精心呵護。
而嚴煦只是淡淡地望他們一眼,然後一個人走到綠化帶里,垂下脖子,露骨突起的脊柱骨,稍稍咀嚼兩片發黃乾枯的枝葉。
那一眼的淡漠中,看似老成,可何嘗不是藏著幾分艷羨。
她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來說,嚮往優渥的生活是一種本能。
ldquo到底發生了什麼?rdquo柳凌蔭吃不下,挨到了嚴煦身邊,遲疑地詢問,ldquo這間房子看起來要花不少錢吧?地段也很好,可你怎麼會helliphelliprdquo連飯都吃不起。
明明嚴煦一年拿到的獎學金、獎金加起來十分可觀,做不到山珍海味,但是吃飽穿暖絕對不成問題。
嚴煦咬掉了一半的包子,白色軟塌的皮里露出了豐富的餡料,她聽了柳凌蔭的話,終於有所停頓。
ldquo這房子是我小學時爸媽買的,已經六年了。rdquo她道。
ldquo初中的時候我爸拿它去銀行抵押,換了三百萬,又問親戚朋友借了點錢,準備創業。開公司時遇到了點麻煩,他刷爆了他和我媽的信用卡,以各種方式貸款,可最後還是沒能撐過三年。rdquo
她說著,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說話一如既往得言簡意賅。
ldquo資金鍊斷裂,客戶找上門來。在我中考前,他跑了。rdquo
嚴煦從帶著熱霧的鏡片後抬眸,瞥了眼這個房子,道,ldquo這是唯一住宅,法院不會拍,不過每個月要還兩萬的貸款,加上其他各種各樣的貸款,一個月統共四萬。rdquo
ldquo媽在公司下班後,還會去餐館上夜班,周末再去做一些零活,一個月能賺個兩萬,我和妹妹再用獎學金往回添一點,就能把貸款付清了。rdquo
她說得輕風雲淡,說完又低下頭,咬了一口白菜香菇餡。
柳凌蔭愣了半晌,好一會兒才從嚴煦著漠然的態度中理清了整件事的脈絡。
ldquo你傻啊!你幹嘛幫你爸還錢啊!rdquo她瞪大了眼睛,想要敲嚴煦的腦袋,ldquo他欠的錢歸他還,你管他呢?rdquo
嚴煦的媽媽一個月就有兩萬的收入,不還貸款,她和這兩個女兒的生活應該是非常滋潤的,何況兩個女兒都有自己的獎學金,憑什麼要為跑路的父親買單?
柳凌蔭氣不打一處來,嚴煦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微涼,像是在看一個年輕氣盛的孩子。
可明明她自己也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ldquo不還錢,徵信系統被拉黑,子女三代都無法考公、上大學。rdquo
柳凌蔭一怔,嚴煦慢吞吞地咽下最後一口包子,她彎下腰,把袋子放進了垃圾桶中。
ldquo我上不上錦大無所謂,進不進軍隊也無所謂,可我妹妹比我更聰明,憑她的成績,只上三本、大專,太可惜了。rdqu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