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晚庭,我能和你單獨走走嗎?就聊一聊,能不能先別那麼快回去?」梁呈避開女生的視線,不自在地看向一邊。今天或許是一個可以和黃晚庭敞開心扉的好機會,他不想錯過。
商業街上張燈結彩,仿古造型的燈籠發出了暖融融的光芒,映在每個路人的臉龐上有種說不出的喜慶。入夜後的古鎮,因為這些人造光亮,看著竟是比白天還要鮮活一些。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走向臨水邊的樹下,那裡有一隻隱在黑暗當中,無人問津的長椅。背光處,他們被拉長的黑黑影子也從一開始的若即若離到徹底融為一體,直至再難分清彼此。
今晚的夜色和光影無疑是合格的氛圍製造者,為黃晚庭鍍上一層美到無法忽略的光暈,也為梁呈不可言說的小心思盡心遮掩著。
梁呈緊緊攥著那杯屬於自己的奶茶,塑膠袋在他手中褶皺得不成樣子,一如他被人攪亂更又像泉眼一樣咕嚕咕嚕冒著泡的內心:「你,你剛剛為什麼那麼說?是真的願意相信我嗎?」
要知道,連生他養他的人,都沒有勇氣和信心如此篤定地說出這種話來。
黃晚庭吸了一口自己的奶茶,他們在外邊耽擱太久,熱奶茶也被冬天的冷空氣熄滅餘溫,她忍不住瑟縮了一下:「一半一半吧。我和你認識這麼久,我覺得你待人真誠又有禮貌,應該不是那種人吧。」
她說的是應該,那也就是說,她也對他的人品存疑嗎?也是,身邊所有人都不信任他,甚至不願意聽他一句解釋,現在有人能半信半疑地站在他這裡,已經很好了,他到底還要奢求什麼?又在期待什麼呢……
「那還有一半呢?」可是,他依舊聽到了自己不死心的聲音。從小到大,他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這麼渴望地得到一個答案。
哪怕世上所有人都認定了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種,但他現在也想得到她的一句真心話,只想知道她的心裡究竟是怎麼看待他的。
「所有人的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的確確是造不得假的真相。」
夜風將她冷靜又理性的分析送至梁呈的耳邊,他咬著吸管,猛吸了一口,三分糖的甜度像是摻了三分苦和七分酸,他感覺自己難過得眼睛都發起了酸。
「但每件事情不都是一環扣一環,有前因才有後果嗎?我知道那是整個事件不完整的一段,也許是結尾,也許是中間,但並不能完全等同於事情本身。所以我才敢和他們對峙,說有監控也證明不了什麼。」
「所以……」梁呈吸了吸鼻子,學霸說話就是難懂,他感覺自己腦子不夠用了,只好傻呆呆地直白去問:「所以我可以理解成,你是相信我的意思嗎?」
害。真讓當媽的謝萍說中了,這人的心路歷程完完全全就是一隻流浪狗。她要真不信他,怎麼可能頂著大寒風,和人在這裡廢這麼多話?
對待許久沒有感受到人間真情的狗狗,還是需要人拿出最大的耐心去哄一哄吧:「是,就是這個意思。理性分析,我沒有道理不相信你。個人情感,我更無條件信任你。」
原來,上天對他還是很好的,它把所有不重要的人帶離他的身邊,只是為了給眼前之人的出現騰出最大的空間,好讓他第一時間就可以注意到這個閃閃發光的人。長久以來,那些心上醜陋又坑坑窪窪的溝壑被黃晚庭的幾句話就給輕易抹平。
再多的不平,再多的委屈,原來也不需要一場聲勢浩大,公之於眾的見證,只要有黃晚庭在,那一切就都可以明媚起來。
他一直都明了,即便是凜冬,也終究會有結束的一天,只是誰也不知道,常年行走在風雪當中的自己,究竟是會倒在初春到來之前,還是僥倖捱過這冰封一切的溫度。萬幸的是,他終於等到了。
梁呈低低地笑起來,刺骨的寒風也變得溫柔,刮過他發頂的時候像是生出了一雙無形的大手在撫摸著他,以大自然最輕柔的力道哄著最微不足道的渺小人類。
「傻不傻啊你。」黃晚庭的視角里,男生因為她這些話抱著奶茶痴痴笑了起來,冬風颳過,把他的鼻頭吹紅,眼角下還殘存著幾滴依稀可辨的淚珠,看著真是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是那四個男生犯賤?還是他們先欺負了人?」
「我以後再跟你講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好嗎?有點複雜。」是複雜,但人類智商巔峰期的高三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把一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說清楚並沒有什麼難度。
只是他今天太開心了,一點都不想提那些敗壞人心情的噁心事來破壞此時此刻的氛圍。
他咬著吸管,像是感知不到溫度,埋著頭喝了一口又一口。
「奶茶都不熱了,你不覺得入口很冰嗎?」
梁呈搖了搖頭,當著人的面又狠狠吸了一大口,把整個腮幫子都變得鼓鼓囊囊的,然後盡數咽了下去:「不冰,是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