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旭自己推動輪椅,到電梯門旁,一隻手抓住輪椅扶手,探身向前伸另一隻手去觸摸確認電梯門位置,他調整了兩次輪椅,終於自己進入了電梯,摸到按鈕自己上樓,家裡氣氛和一年前完全不同,雲溪像個陌生人,站在大廳手足無措。
午餐的時候,雲溪終於有機會上樓去「打擾」他了,端著阿姨準備的飯食,雲溪敲響了書房門。
「進來。」
聽他的聲音,雲溪慢慢推開門走進去,看到沈明旭摘下耳機,抬臉「看」向她這裡,他在用盲人輔助軟體工作。
「午餐好了,今天有豉汁蒸排骨、清甜的絲瓜炒牛肉、蝦仁口蘑滑蛋、羊肚菌雞湯,主食是米飯,還有棗泥糕。」她腳步緩慢走到桌子旁,邊走邊報菜名。
「謝謝堂姐,我吃米飯、蝦仁口蘑和雞湯,別的麻煩你端走。」垂下雙目,沈明旭並不會刻意尋找對方的目光,他又看不見。
「……阿姨說,你喜歡甜的口味,我不知道……就端上來了。」雲溪腦子轉的飛快,想間接勸他多吃一點。
「這不怪你,你和阿姨吃了麼?我看不見,主食就是米飯,再取一些青菜吃,棗泥甜膩,混在菜里,味道不好。」第一次接觸,沈明旭好耐性的給堂姐解釋。
「哦,好的,排骨,你不吃一點麼?」她還在勸。
頭也沒抬,沈明旭輕輕搖了搖頭,安靜坐在輪椅里,不再說話。
「我把棗泥糕、牛肉和排骨端下去。我和阿姨也馬上吃飯。」難怪他瘦了這麼多,雲溪心疼的不行,卻也沒再說什麼。
「謝謝,我吃完了叫你。」聽她的動靜是留下來幾樣擺在桌子上,再聽到腳步聲走開,沈明旭撐著坐墊讓自己直了直腰,坐在這裡擺弄電腦輔助工作半天,他腰疼的厲害,腿也麻了。
哪想到雲溪一步三回頭,剛好看到他調整坐姿,又開始心疼他不早點休息,不會照顧自己。
雲溪和阿姨吃過飯,阿姨離開,又過了一會兒,聽到沈明旭從書房出來,輕聲喊她,「堂姐,我吃好了。」
急忙上樓去收碗筷,雲溪看到沈明旭輪椅在房間門口,聽到她腳步聲,他低聲說,「堂姐,晚飯是午飯的一半飯量就可以,今天午餐也多了一點,明天可以再少些。我坐輪椅沒什麼活動量,吃太多不消化。」
「好的好的。」曾經沈明旭胃口也不大,雲溪不敢隨意勸他吃飯,她剛剛回來這個家,應該多觀察適應,而不是急於改變。
護士來的時候,雲溪帶人上樓,沈明旭正躺在床上小憩,聽到敲門說護士來了,二人還沒走近,沈明旭手撐著床支起上身說道,「等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間。」
她們就站在臥室小廳里,看沈明旭坐起來後,他靠雙手挪動身體,再把左腿搬下床隨意垂著,家居褲布料比較薄,他左腿皮包骨、瘦弱伸不直的樣子一覽無餘。相比較健康的右腳,他左腳的腳尖和腳背已經變成了一個小月牙的形狀,綿軟低垂,隨著動作微微晃動。
大手越過輪椅,摸到了床頭,再摸到靠在床頭的雙拐,雲溪來不及驚呼,沈明旭已經熟練的架起雙拐,呼的站了起來。
他沒穿拖鞋,架拐邁右腿熟練又快速,只不過,單薄的身形由於雙拐的使用被凸顯的格外消瘦。細瘦的左腿膝蓋有些外撇,彎曲的癱腿垂在身側,腳尖點在地板,一絲力氣也用不上。沈明旭熟悉自己的房間,用起雙拐也頗為熟悉,雲溪看到沈明旭變形嚴重的左腿,可以想像,病到需要輸液消炎,這一年他是有多麼忽略這條病腿。
「哎,這個針今天最後一次,明天不能再用了,你的皮膚太敏感,好容易發炎啊。」年輕的護士一邊幫沈明旭接好輸液器,一邊自言自語講他這個留置針的壽命。
除了低聲說謝謝,沈明旭沒再出聲,他看不見別人的表情,只是安靜的躺著,隨你處置的狀態,空茫的睜開一雙眼。
站在床邊近距離看沈明旭,雲溪驚訝發現他的眼睛一對眸子顏色居然不一樣了。之前的接觸,雖然知道沈明旭看不見,可她還是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只有這一刻,他自己睜著雙眼完全袒露,她才清楚的看到,他先失明的右眼,眼球的顏色變淺了,深棕色眸子上像蓋了一層薄霧,眼球已經變成了淡琥珀色,另一隻眼睛還是深棕色,對
比明顯。
壓下心中驚訝,雲溪迅速錯開目光,去查看已經連接好的輸液器,對護士說了謝謝。
在沈明旭輸液的時候,雲溪走進衣帽間,看到發生了顛覆性的變化,曾經顏色鮮艷、款式新潮的衣褲不見了;取而代之,是黑白灰藍色衣褲被按照季節、顏色歸類整理,每一個格子固定位置,都有中文和盲文點字的說明標籤,顯然,中文給幫助他歸類衣服的人看,盲文小公子自己用來幫助穿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