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國府內哀聲四起,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到處屍橫遍野,凡是活人,皆不等破喉而出的尖叫響起,便被人一劍封喉。
「噗呲」一聲,血濺三尺。
黑衣人疾行於牆頭,一腳踏於瓦磚,翻身而下,踩在鮮血匯聚而成的地面,霎時間衣擺污穢。
「你便是相國公的嫡女秦祉?」
面前那女子眸光沒有一絲笑意,只靜默看他。
這死士仿佛尋到了笑料,t抬劍道:「真可憐啊,來世投個好胎吧。」
劍刃猛然從脖頸划過,宛如一朵盛開的朝花,奪目絢麗,頃刻之間,人消無聲息地倒下。
「同樣的話,我也送給你。」秦祉手持長劍,站在此人身後,面無表情道。
「女公子,得馬上離開這裡。」
「走不了了。」秦祉說。
崔頡妙身形一頓,順著秦祉那雙倒映熊熊烈火的黑眸看去,牆頭之上,數十名死士已然悄無聲息的現了身。
剛剛這人,是一個誘餌。
一個引誘她們二人現身的餌料。
秦祉握著劍柄的手指泛白,不甚察覺地發抖,可世間萬物瞬息萬變,天,也無絕人之路。
「瞧,我說什麼?」屋檐之上,自有一人月下雅坐,花間美酒,「各位,給我個面子,此等美景之下打打殺殺便免了。」
「你是誰?」死士頭目皺眉質問,同時刀劍握緊幾分。
他仰頭猛地灌下一大口,露出修長漂亮的脖頸,而後將酒瓶從上方之間丟下,碎片灑落一地,他這才回眸看去,目光之中滿是冷意,可這嘴角卻還牽著笑。
「花、花中郎將?」那人心中如臨深谷,他想不通此人如何會現身於此,只好威脅道,「此事與你無關,還請中郎將當作什麼都沒看見,不要插手。」
「是麼?」花穎慈眼睛微微眯起,「那我若偏要插手呢?」
死士提刀說:「那在下只有道一聲抱歉了,殺!」
花穎慈只將一塊玉佩拋給秦祉,頭也不回道:「還在愣著那看戲做什麼,快滾蛋。」
而後這人提劍便輕鬆還擊,刀光劍影、縱橫交錯,秦祉低頭看了一眼那塊玉佩,上雕歲寒臘梅白玉翡翠,她愕然失措,連忙握緊收入懷中,從小道消失了。
深夜的洛水巷,唯有頭頂一片懸月,靜謐悠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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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微吃點東西吧。」食盒被端几案上,「從昨夜至今你都不曾進食,身體會吃不消。」
謁舍內,床榻依稀可見人影,側身靠著安立柱,嘴中叼細紗布做結。
窗外微光乍現,屋內卻仿若蒙上霧,灰濛濛的,但即便如此,油燈也只是安置於案,並無點亮。
秦祉手臂白布下血跡斑斑,她不再理會,只虛禮道:「謝過段淑女。」
「只是不知淑女為何會出手相救?」秦祉略有吃力的將外衣披身。
「你明知故問。」她說,「朝中每時每刻都變幻萬千,兄長因不肯與阮義同流,舉步維艱,我唯恐兄長不能獨善其身。」
「都邑近來有謠言稱......」她語氣一頓,眼睛閃了閃,這才繼續道,「總之,我希望今日你能承我的情,若是他朝一日我們段家不幸遇險,你也能幫我和兄長一次。」
這人著軟毛織錦赤色斗篷,內里丹青色襦裙清淡素雅,正是都邑城第一才女,廷尉段家長女段姝焉。
「我叫人去街頭打聽了,外面現在都傳......」段姝焉下意識停住了話題,暗自打量著秦祉的神色,此番話並不是容易說出口的,尤其是對著這樣一個身負重傷,從那地獄之中逃出來的人來說。
「你有話直說,不用想其他的。」秦祉說。
段姝焉點頭,一隻手輕輕握住秦祉,道:「外面都傳相國府再無活口,但城內搜尋的人馬並未散去,阮義手下的騎都尉屠玉將軍親臨,說是恐昨日刺客未絕,為保天子安危繼而搜查,讓百姓不要驚慌。」
「都邑城門眼下並未落鎖,只是有重兵把守,往來出行並非易事。」段姝焉說,「我命人備馬車,你扮作我侍女的模樣,我送你出城,想必不會有人察覺。」
秦祉搖頭說:「不行,既然屠玉當街搜尋,聲勢如此之大,此事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承蒙段淑女救命之恩,接下來請淑女就當從未見過我,不要說,不要問,亦不要想。」
「這府上可有偏門,我如今身份,不能再多待……」
「不好了!女公子!」院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侍女邁著碎步一路小跑著,面色驚慌失措,竟「哐」地撞上了門。
「做什麼如此慌亂?」
她喘著氣道:「花、花...蘭乾花中朗將突然上門拜訪,眼下已經到了客堂!」
霎時間空氣徒然一窒,段姝焉失手打翻了食盒,那碗粥順著案緩慢流至地面,裹挾著糕點,一片狼藉的除了眼下此景,還有段姝焉那猛然跳動的心:「兄長不在邸中,他為何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