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勒馬停下時的幾聲嘶鳴。
大雪,道不通,廬舍又有人來。
但廬舍所備的炭盆已然用盡,並且多數都是在韓王武不文及其侍從那裡,即使野廬氏是隴西李氏的子弟也不敢輕易開罪於他們,所以心中在遲疑著是否要去與那些游僧商人交涉相商。
可能前去神都的人又豈非會是泛泛之輩。
游僧千里迢迢離開故國來大唐,其中多是大德名僧,高宗與女皇都曾支持過他們的譯經宣法,所以洛陽白馬寺、長安大慈恩寺與弘福寺也皆有于闐、天竺等國的僧人客居。
而商人來貿易又有一國君主的支持。
前來遊學的則大多兼任使臣之職,有他們國君的手敕,關乎兩國邦交。
在野廬氏猶豫著欲要邁步離開的時候,男子忽然開口,被這一路風雪所侵襲的聲音也帶著幾絲低沉與微啞:「大道一通就走,隨意即可。」
很快,如釋重負的野廬氏親自來向這位常在佛寺修行的小娘子叉手見禮:「褚小娘子,不知可否容那位郎君來此烤火取暖。」
褚清思未經思慮就輕輕頷了頷首。
她想,只是一舉手一投足之勞。
既能幫野廬氏,也能幫幫那位可憐的郎君。
何況大唐開國時的氣象也是以尚武、開放與包容而言,所以才會有無數異邦來往長安,在女皇執掌天下大政以後,比之更甚。
對於娘子、郎君共處一室更是早就已經習以為常,就如同天下眾人都需朝食夕食以維持生存。
隨即,沉穩有力的腳步聲傳來,不似野廬氏的浮亂。
越來越近。
褚清思循聲而抬眼。
棕綠的圓領袍、玄色幞頭、蹀躞革帶、材質為金的魚符。
男子的劍眉、五官也都以好看的姿態在生長著。長身而立,脊背直如松柏,肩胸挺闊,眉宇落有殘雪,含有幾分肅殺。
但她知道男子的眉眼天然就是如此。
在寒冬里給人凌厲凜然之感。
在春日裡又令人覺得溫煦。
褚清思下意識的微張唇齒,似乎是想要出聲喚誰。
但少頃又謹慎緘口。
李聞道稍垂眼瞼,視線在女子身上短暫停留過一瞬,看見那半露的皓齒很快便被鮮潤的丹唇所掩。
他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在女子對面席地而坐,慢條斯理的把玩著腰間革帶所佩的匕首。
此後,兩人便一直沉默。
及至那句「阿兄」為止。
而男子回答的嗓音平淡,好像從未將其當成大事。
褚清思心中堵悶的像是裝滿礫石,呼吸都是痛苦的,於是堅定抬頭,肅然對答:「你與長兄對我同樣重要。」
李聞道手中的動作一頓,而後從口中喃喃兩字,清冷的語調就如日月悠長:「是嗎...」
她說:「是。」
可當回憶起那些往事,褚清思隨即又負氣道:「但從阿兄五年前離開褚家、捐棄我開始,你就不再是我的阿兄了。」
聞言,男子握簡的手掌猛
地收緊,臉上仍是雲淡風輕。
李聞道雖然是宗室王孫,但與李唐天子一脈並非同房,其先祖是開國高祖的叔父,為隴西李氏的邊緣宗室,仍居於隴西李氏的郡望之地渭州,未遷徙至長安。
後其父科舉為官才得以來到長安。
所居的室第與褚家對面相望。
兩家時有往來,然未有三年,李父就病篤長逝,八歲的李聞道獨自治喪禮,又獨自一人繼續在原來的室第居住,拜褚儒為老師。
然於五載以前的那次科舉之後,從來都以寬仁聞名的褚儒對少年怒髮衝冠,十五歲的李聞道於寒冬里長跪五日後,起身離去。
那年高宗崩逝,武后掌天下之政。
男子累遷天官郎中、鳳閣舍人。
在九月,授秋官侍郎[4]。
時隔五年,褚清思終於鼓起勇氣將心中的委屈問出口:「阿兄與我分別的時候,曾允諾下次見面會送我幼兔,為何言而無信。」
為何不要她。
須摩提說,人長大以後,被摒棄很正常。
天下許多父母都尚且會將親子摒棄,又何況是毫無血親的阿兄。
曾經她恐懼知道答案,惟有逃避,可如今自己已經長大。
李聞道鬆開握簡的力道,鼓起的青筋也隨之消失:「沒有為何,忘了而已。」=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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