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雄割據以後,其兄長因威望不足被其餘割據勢力所俘,宇文勁的先祖又及時投靠大唐而得以倖存,拜高官。
魏通則與她跟長兄一樣,同為名相之後,謙遜儒雅。
還在長安的時候,他們都像家中父兄一樣寵愛自己,是以此刻於洛陽見到兩人,心中大喜過望。
突然「咻」地一聲,利箭劃破,射落洛水畔的一樹酸棗,最後引來一群小鹿競相啃食。
褚清思循聲看過去,記起還有一位郎君在這裡,雖然以脊背面向她,但身形背影皆有些熟悉。
見狀,魏通、宇文勁也都被迫收起弓。
這裡的鹿群是女皇命人豢養在此處自由生長,以恢復洛水兩岸的生態,周朝有法,不能肆意擊殺,違者,徒三年。
然不日就要隨軍去討吐蕃的宇文勁氣得握緊雙拳:「李拂之!」
聽到男子的字,褚清思的睫羽如螽斯躍過有朝露的芩草,微微顫動。
自從冬十一月在白馬寺之後,他們就再也未曾見面,像過去五年一樣。
射出一箭後,李聞道轉過身,將手中長如彎月的漆木弓遞給侍從:「已經黃昏,該歸家了。」
褚清思始終都記得男子在廬舍所言,開口也並無喚宇文勁、魏通為阿兄時的歡欣:「李侍郎。」
言畢,忽然又有僧人從遠處走來,叉禮喊了聲「李侍郎」。
兩道聲音重合在一起。
李聞道望了眼女子,而後緘默著邁步往北面走。
那名僧人向褚清思等人叉手以後,亦步亦趨的隨從在男子身後。
三人中年紀最小的宇文勁直接雙手抱胸,坐在草地上:「我不歸家!」
而最長的魏通在前年就已及冠,他笑言:「拂之他從小就想有個女弟,若說對褚小娘子的寵愛,誰也不及他,何況如今褚小娘子已經志學,可以適人,身為兄長必然會警戒小妹身邊的郎君,惟恐被欺。誰讓你喚得如此親近,從前你在他那裡所受的苦還不夠?」
泱泱這個小名只用了短短四載,很少有人知曉,昔年宇文勁聽見男子如此喊,他覺得好聽,於是也常喚之,但災禍也隨即發生。
後魏通獻策於他才從厄運中脫身。
那個計策即:[毋喚泱泱]。
褚清思聞言,濃黑的長睫上下撲閃了幾下,難過的喃喃輕言:「可無人會再如此喚我。」
因她養疾不出,男子又忙於政事,所以眾人並不知兩人已有五年不言,而那時她傷心數日後就恢復到從容有常,以致於長兄褚白瑜都以為二人終於修好。
畢竟長大以後,不如從前親近也是時俗常態。
而隨著日漸成長,小娘子的某些心事也只有簡壁才知道。
想起男子曾經說的泱泱之意,小娘子的眼眸頃刻亮起:「倘若宇文阿兄願意喚我泱泱,我會很高興。」
身為軍人的宇文勁騰地起身,雖然不解,但又因氣節高挺著頭顱與胸背,仗義道:「好,以後我來喚!」
魏通若有所思的看著意氣高漲的宇文勁,最終選擇緘口。
褚清思則嫣然,笑得春眸彎彎。
因為阿娘對她的愛,又可以永存於世。
*
於數尺外的白楊之下。
李聞道負手而立,指間夾有一片綠葉,他慢條斯理的在幾指間來迴轉。
僧人抱手叉禮,恭敬地在與其言談,但也僅是單方的,男子十分寡言,只有偶爾的頷首,或是毫無反應。
隨後,男子開口命身邊的侍從騎著他的馬離開。
又問。
「處所。」
「白馬寺之東南。」
李聞道輕頷了個首,掀眸看向洛水邊。
第5章 文/舟不歸他已然聲譽狼藉。
一望無際的原野上,設席之地已經用織錦彩衣在四周作障。
在凱風下,它們獵獵作響。
褚清思趴臥在席上,雙肘撐地,忘我地捧著竹簡觀覽,間色裙與袒領上襦被風撫出好看的痕跡,而斜紅與花鈿在黃昏的照耀之下,猶如寺中拈花一笑的佛像。
少頃,察覺到有所異常的她眨了眨眼,神色茫然的抬頭望天,然後伸手朝上,很快就有
小水珠凝在細嫩的掌心中。
是春雨。
簡壁從遠處奔走來,同時急切高聲道:「梵奴,快回車上!」
褚清思迅速捲起面前的竹簡,然後與旁邊其餘幾卷放在一起,再用雙手懷抱著這四五卷佛言竹簡,自坐席匆匆爬起,脫在北面的絲履也未來得及穿,疾步就朝停在前方大道的車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