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只為一事。」
「玉陽公主究竟是要用佛經做何事。」
為隱蔽公主所做大事,家令不得已言出多年的痛楚來拖延,見這位褚家的小娘子意志堅決,不為所動,當下也只能沉默。
褚清思知道猜測成真,被利用的悲憤...以及對即將到來的災禍的悲戚,使她痛苦怒言:「你知不知道倘若事敗,天下所死去的人將是數以萬計,其中或許還將會有我及我的父兄、大嫂!」
而家令大笑起來,恍若大業已成:「為何會事敗?公主所做皆是有利於大唐的事,那將光復大唐,武氏宗族也都將得以被誅殺,此乃天下大道,自天申之,神靈祐福。」
褚清思望著言語間皆是信誓旦旦的家令,似是感到無奈的笑出聲來,而眼中也漸漸凝結出渾濁的淚珠,最後笑意徹底化為哀意。
因為她前世至死,女皇都仍然還在位。
但她惟獨不記得前世是否曾發生過玉陽公主這件事,自己又是否有參與其中,而此事必將會連誅家人,她不能讓父兄他們因自己陷入危局。
如今只有謁見女皇,將所有事情告之。
或許還能挽救。
家令看出女子心中所想,斂袖一笑:「褚小娘子不必徒勞。」
「長安已經事成。」
「洛陽也已開始,就在褚小娘子所幽居的白馬寺。」
「隨後會是關內道、河東道。」
第20章 她在這樣平常的一日裡死了。……
在冬十月丙子日。
草木已經盡數隕落。
這是很尋常的一日,與往日並無任何差別。
韋比丘站在連接樓闕的甬道之上,看著清晨中的長安城。
如是想。
隨即她轉身,走過甬道、華屋,來到廳堂之上。
祖母房齡公主已經在兩足長案前安坐定氣,身下那張彩錦坐席的四角也以犀牛席鎮壓著,身後則置有漆屏,跪侍在左右的人皆梳高髻、簪金步搖,手中持著一柄障扇。
還有穿圓領袍、戴幞頭或翻領胡服的數婢侍立。
韋比丘一言不發的直接走去西面席地而坐,在走動的時候,足上翹頭履有意重重的踩在地板上,發出為人憎惡之聲。
聞見堂上的聲音,房齡公主看過去,對此毫無慍色,慈和而笑:「比丘為何悒悒不樂。」
韋比丘心負憤恨道:「我要殺了裴居文。」
其右側的隨聽見聽娘子此言,也迅速對北面叉手見禮:「公主,裴郎君去了洛陽,未曾告之娘子。」
房齡公主肅穆道:「裴居文居然敢如此對吾的比丘?速遣人拿阿爺賜吾的玉印前去洛陽將裴居文帶回長安,訊問他為何要離開長安。」
隨侍公主的兩婢對視一眼,而後無奈一笑,身為被房齡公主躬身所撫育長大的娘子,其性情也未免會驕恣,即使無禮,公主亦會縱容。
韋娘子安撫了公主心中因駙馬都尉韋兆離世所帶來的悲痛。
那年,公主也才三十一歲。
所以曾被太宗稱讚為進退有度、舉止閒雅,命其餘女兒皆要向其學習的公主才會教育出性情最像天子之女的韋娘子來,性情熱烈、張揚。
見自己氣憤之下的怒言被一國公主信以為真,韋比丘急切站起,在婦人身側跪下,雙手抱著其臂,撒嬌辯說:「他去是為公事。」
房齡公主聞之,拊手歡笑。
左右之人也皆為這位娘子的言行相詭笑起來。
而在歡笑聲之中,忽然隱隱有出現甲冑在行走時發出的撞擊聲。
房齡公主神情肅然,伸手拍了拍小臂上所攀附的手,命其先離開自己身側。
韋比丘也溫順起身,重新跪坐在西面。
很快,一群手持長刀甲士衝進了公主官邸。
為首的那人著沉重的鎧甲從庭階來到堂上,腰側的配刀彷佛能輕鬆就將一人的脖子壓斷:「仆右金吾衛中郎將奉命於聖人,獲悉房齡公主參與玉陽公主與妖僧的謀逆案,賜令自盡,其羽翼皆悉數誅殺。」
韋比丘下意識就看向堂上的祖母。
在九月所發生的事情,曾牽涉了天下所有的僧人,甚至於褚毗沙都九死一生,並且玉陽公主也死在了那場謀逆案中。
聽聞是玉陽公主數年前就將那位名僧佛秀召為入幕之賓,常年與妖僧在官邸行苟且之事,即送入佛寺為沙彌,生女即送入農家,禍亂天下禮度。
高宗、太宗都曾以言告誡,然不改過。
在妖僧的挑撥之下,再三心生忤逆之舉。
而高宗及女皇都有心寬容。
後在長安居然與妖僧共同宣揚佛經中的妄言。
以致天下民心動。
最後妖僧佛秀賜車裂。
玉陽公主自盡。
房齡公主神色自若的言道:「吾只求你能夠放過吾孫比丘。」
中郎將如行刑架站在堂上,不為所動:「謀逆乃十惡,賜令公主自盡已是聖人寬仁。」
房齡公主聞言,當下便拍案而起,聲如磐石落地:「好!那吾孫今日就與吾一同去見李氏先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