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言愛慕,或許..已經非也。
昔日在洛陽,或許他也只是不願看著曾與自己共同遊樂的好友被李聞道所獨占。
至於如今,他既與其有總角之好,又與已經離世的褚白瑜如兄如弟,無論如何都理應要竭力去保護泱泱。
而剛要開口以否,卻又恍然憶起數日來高梟都是與男子同行,以為是那人又在算計,宇文勁鎮定回答:「難道高將軍是要對少弱有所教誨。」
高梟瞥了眼,看著手下將領緊繃的情緒,以及扼腕到切齒拊心的神情,彷佛自己罪莫大焉。
他嘆息搖頭,不知自己昔日做出何事居然惹得帳下屬官如此,遂伸手拍其後背,然後笑道:「你心中都在想些什麼,所謂『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1]』,我卻覺得與其寤寐思服,不如大膽去追求。」
高梟從軍數載,力道比常人重,宇文勁被拍的猛然咳嗽兩聲,但知道自己所敬重的長官並非如自己心中所想那般,語氣隨之變緩:「那高將軍為何不成家成室。」
高梟停在原地:「因為我心中還有比成家更重要的事情。」
駐守在此的將領從軍營中央的帷幄走出,見到來人,足下愈益大步:「高都護為何忽然來此,可是安西又要有戰爭了?」
暮色已經被餘暉引出,在更深夜闌時也要發兵,惟有戰爭。
高梟搖頭,言行間都帶著果斷:「找二十卒隨我與宇文將軍出發去尋人。」
將領禮才畢,唯唯兩聲,很快便又拱手離開,去擇選能夠在沙漠肆意行事的銳士。
待四周無人,高梟復又與宇文勁言道:「我昔年尚少,曾是一位名將的帳下,他是如廉頗那樣的良將,力破敵軍,不僅跟隨過先王征戰,還曾參與數次立國之爭,而那時雖然已開國,但戰爭其實也仍未止息,比如突厥、高麗便始終都懷有賊心,而這一場場的戰爭是國家能夠恆久佇立,穩定海內統治的實力,可最後他也死於我朝與突厥的對戰中,未能親自滅突厥成為他最遺恨之事。」
已經中年的男人撫過腰間的庭州刺史印:「少弱。」
「我與褚才人所想是一樣的。」
「我定會再歸西域。」
「拔盡那四處瘋長的野草。」
*
火光通曉未熄。
堂上的二人也無言至黎明。
少焉,中庭終於有聲音傳來。
一夜不寐的褚清思精神已開始恍惚,聞聲迅速望向堂前。
男子則依然從容如常的看著公文。
「李侍郎、褚才人。」
尉遲湛穩步來到堂上,正立拱手。
李聞道緩緩抬眼:「事情如何。」
得到男子的詢問,尉遲湛垂下雙手,隨從女子三年,隨時可能發生危險,已讓他習慣於將所有消息、事情都簡短告之:「人已找到,安全無恙。」
褚清思放心的嘆出口氣,隨即便下意識的將右手放在身前的案上,欲要站起的時候,才發覺自己居然通曉都是跪坐的姿勢,使得脛骨失去知覺。
隨即而來的便是難以忍耐的麻。
她微微蹙眉,伸手撐著股骨,冀望能夠儘快恢復。
然北面的李聞道也已放下公文,聲音微沉:「我要知道的是事情始末。」
尉遲湛不知所以的怔了頃刻,然後才惶惶道:「我昨日出發後就沿著赤河主流尋找,隨即遇見高都護、宇文將軍等人,我們約定不論找到與否,雞鳴都要在疏勒會師。慶幸的是在我們要離開疏勒之際,失去蹤跡的二人從沙漠騎馬出來,聽聞是前幾日赤河某條支流的水量突然變大,以致河流兩側的原野被淹沒,他們只好原地安營,然見水量只增不減,便於前日繞道沙漠。」
「高都護與宇文將軍則已經率那二十卒回了軍營。」
言畢,堂上以東忽然有一道陰影從低變高。
尉遲湛警覺地看過去。
是緩慢站起的褚清思。
雖然還有些麻與痛,但於行走無礙。
她走到堂上,低著頭:「多謝李侍郎願意援助,我還需回去處置餘下事宜,便先辭別。」
李聞道聽之不聞,有如昨日的她。
惟恐男子會藉此將自己困於宮室的褚清思亦安心下來,轉身離開。
在登車之前,她又拿出數錢交給隨從在自己左右的尉遲湛:「還需勞煩尉遲校尉去市朝買些禽獸之肉,回去便讓庖人烹煮以慰勞他們,隨後我們在城門會合。」
尉遲湛接過,乘馬往市朝去。
*
武士也駕著牛車在城門外大道右側等候。
因有往來貿易的需求,這裡的大道寬比陽關道。
兩條大河在附近,行道樹也茵綠如春。
涼風拂過,通曉未眠的褚清思面朝樹木一側,伏軾而眠。
知道阿姊一夜未歸的紅衣少年自遠處乘馬來到車旁,小聲開口:「那些武士都已經安全歸去,阿姊為何不歸家再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