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清思聞言淺笑,並不否認。
「我從洛陽出發前便已向女皇推舉了人選。」
「那人或許會比你我還先抵達伊州。」
車內一時安靜下來。
他們卻仍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李聞道的指腹不動聲色撫弄著她柔軟的腹部。
褚清思則已陷入自己的思緒之中,未曾發覺。
從那年在上陽宮記起前世的所有事情以來,已經四年,而自看到前世的那些真相,是昨日黃昏,不過一夜。
她經歷了自我懷疑、自我折磨的痛苦,至今如今才終於擁有實感。
原來都是錯的。
這麼多年,自己究竟還有多少事情是不知道的,是他們替自己做了決定的,因為知道她不會相信,所以就可以不說嗎。
又憑什麼覺得前世的她會不相信。
回想那日去突厥時,男子在車駕上與自己所言。
褚清思小心翼翼的開口:「我阿爺自殺前,你..你是不是與他見過面。」
那時他是秋官侍郎,是可以隨意出入詔獄的,但因為前世,所以自己潛意識就對他不信任。
李聞道掀眼,目光中皆是對女子的探究。
褚清思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不想再像前世一樣,被他冠以不會相信之名,然後直到死都只知道一個具有偏差的「真相」。
「告訴我。」
遲遲得不到回答的她略感煩惑地抓住憑几,湊了上去,目光堅定。
「告訴泱泱。」
「阿兄。」
第64章 「不吻一吻我嗎?」
有多久未能聽見眼前之人喚自己「阿兄」了。
李聞道耷下眼皮,淡淡看著,眸底是一片幽靜。
女子雙膝跪在離他三步之遠的地方,但雙手卻撐在自己身體兩側的憑几之上,而她的身體早已極度前傾,進入自己箕坐敞開的兩腿間。
彷佛是在用自己的身體、雙手在禁錮他。
其睫與他的下頷也不過一指之隔。
見男子始終都是一言不發,褚清思又輕輕喊了一聲:「阿兄?」
又是一聲。
她的長睫在垂下的時候,掃過他的頷骨,像是某處將要癒合的創傷再次被撓開。
李聞道啞然而笑,嗓音彷佛被沙礫滾過:「我說了,泱泱便會信嗎?」
思及那時自己的不信任,褚清思心虛地頷了頷首:「我信。」
李聞道以手撐頭,好整以暇的看著,眉眼怡悅,覆在其後腰的大掌用了幾分力,腰側的長指與軟肉一同凹陷,似揉搓,似報復:「又騙人。」
他心中很想去相信,想就如此自欺欺人下去。
然前幾日的事情,自己還未曾遺忘:「明明就不信,為何要說會信,泱泱到底想幹什麼,居然用如此謀策。」
褚清思聞言屏息,自知難以讓他如此短的時日內就再次信任自己,於是將其中利益逐一分析:「不論我想做何事,這對阿兄都百利而無一害不是嗎?何況阿兄是女皇近臣,遠比我更得信任,且..在那件事情里死的是我阿爺,即使我有謀害之心,欲拿此事去上報女皇,女皇也只會懷疑我的居心,以後我更難行事。」
「我不會如此愚蠢。」
「阿兄與我都是為女皇行事的人。」
「以及你我的利益是不衝突的,若是我們同盟合作,手中的權勢才能利益最大化。」
眾人只知道她在女皇身邊掌起草文書之事。
但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她負責起草文書就意味著自此分走中書省最大的一部分權力,手中實際有中書之權,而男子為鸞台侍郎。
鸞台即門下省,負責審議詔令,有駁回的權力。
鸞台侍郎更是為門下之首。
至此,中書、門下這兩個權力最大的中樞都已經完全被女皇緊
緊握在手中,從女皇的所出詔令再無任何阻礙,不僅詔令內容皆出自女皇的意願,還可迅速通過並實行。
比如誅殺逆臣。
聽完她平靜的分析,李聞道神色晦暗,鬆開手:「所以褚才人的目的是想要與我合作共事,以謀權力。」
褚清思的眼中忽慢慢有了亮光:「若李侍郎也有此意,我自然願意。」
李聞道斂起眸,開始重新審視當下的所有。
從自身得益而言,與一個言行皆能影響女皇決斷的人結為同盟,並無害處。
他將腰背挺直,嚴肅以待:「你我可以合作,但以後不論有何事,同盟關係皆不能受其影響。」
褚清思皺眉,雙手不再抓著其身側的憑几,身體也下意識往後歸位,與腿膝垂直,果斷出言駁他:「這不可能,既然是為利益合作,當日後某一方的利益有所損失時,自然就會結束同盟,重新去找能合作之人。」
看著緩緩在對面跪坐端正的女子,李聞道拿起水囊,單手撥開木塞:「政治利益另論,我說的是私人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