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曲拱手,將自己認為的大事如實上報:「娘子的車駕昨日行至隴右道,便立即命令了一人前去隴西,似乎還帶著何物,只是僕未能看清,應是隨身的玉飾。」
李聞道一言不發,寡言的令人生畏。
室內的空氣恍若瞬間就。
在這樣的威壓之下,寬闊的宮室也顯得逼仄起來。
侍從難以承受這種無形威迫,惶恐到立即伏拜在地,如此才能覺得呼吸順暢。
隱約察覺到什麼的李聞道起身,赤足踱步至几案前,視線緩緩垂下。
原本在竹簡、帛書之中的玉璧果然已經不見。
自從與女子重新修好,他就很少再需要靠玉璧才能得到內心的平靜,並且秉承著最危險之處便最安全,從來都是隨手放置。
並且幾日以來,阿史那溫的行跡愈益怪異,斥候也傳來突厥王庭的異動,自己更是無心注意。
李聞道負手,掃視室內。
昔年褚儒曾命家信送去一張帛書給他,只是那時他已經奉命前去房州,所以是家中陸翁所收,並放置在他居室的几案上。
從房州回到洛陽以後,又多日居住在官署,來往詔獄。
直至被女子聽到自己在仙居殿諫言。
那日,他才終於有空歸家。
很快又因悸痛昏迷在堂上。
醒來以後,已過去四月。
那時心中皆是對女子不願等自己醒來、不願等自己解釋的慍怒,於是不顧一切地要讓她即使走得再遠,最終也只能回到自己身邊。
而夫妻是生同衾,死同穴。
所以他去了隴西。
然後,裴娘子的出現讓他冷靜了下來,讓他明白這一切的毫無謀策,只能使自己失去手中的勝算。
他將所有都隱忍於心,開始專注政事,而就在處置几案上堆積有數月的文書及尺牘時,發現了褚儒的那張帛書。
去年奉女皇命巡視河西、安西。
他才又順道去了隴西。
思及此,李聞道自鼻間發出一聲輕而低的笑。
這是怒到極致,卻又無法宣洩出來的痛苦。
背在身後的手掌也用盡全部力氣握緊。
自己那夜明明都已經與她解釋了,他拿給宗正李玄表的是她阿爺褚儒所親書的《答婚書》。
他們本來就應該是夫妻。
為何還要如此。
*
駢車不斷朝著洛陽行進的第三日。
褚清思目視前方,垂在腿上的手中卻握著一枚漢白玉的質地的璧。
她像是已下定決心,抬起右手拍在車軾上。
力氣之重,只聽到「嘭」地一聲。
而後,又是一下。
鏗鏘的聲音就彷佛象徵著其心的堅決。
車停下後,褚清思猛地拂開帷裳,目光落在某處。
隨即,她正色而言:「退避。」
馭夫聞言,迅速離開車轅。
那些左武衛則在前後,並不能聽到。
早已收到女子尺牘並從洛陽家中來到隴西、迎候在此的褚家家信見狀,疾行到車駕旁:「小娘子有何命令。」
即使阿郎已自殺四年,那座官邸也從隴西郡公褚儒所有變為褚才人所有,但他們仍還是習慣於如昔日那樣稱呼女子。
褚清思將手中的東西及一枚僅有兩指大小的陰刻玉印,還有一根簡片一起遞了出去,以二人能聞的聲音命令道:「帶著玉璧與我的私印迅速去往隴西,並找到隴西李氏的宗正李玄表,告知其我並不知曉與李聞道的婚姻,責成他把我的名字從隴西李氏的譜牒上用椒泥塗去。」
「若他不按此實行,我自會上報女皇。」
「那時必將治罪於他們隴西李氏。」
她成昏就意味著代表了夫家的利益,有了天然的立場,女皇不會再安心讓自己在身邊,甚至還可能會命她歸家,自此不能再接觸政事。
所以,絕對不可以。
第66章 身為母親,偏愛長子。
隅中,一駕車從上東門進入洛陽。
行過庶民所居的洛南後,從右掖門通往太微城。
最終再右轉,行進數里後,駛進觀象門,真正來到上陽宮。
繼續驅車,停在觀風門。
車馬不得再前進半步。
褚清思拂開帷裳,望了眼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