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往外走的時候,他看了眼老翁:「聽聞翁翁雞鳴就起,去休息吧。」
陸翁跟至中庭,倉促間彎腰行禮,大聲諫道:「郎君若要出行,切記要乘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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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立在集仙殿外的宮人看到熟悉的人影,神色緊張的快步上前。
褚清思也察覺到這一異樣,步履漸緩,於原地停下。
圓領袍的宮人行禮的手還未完全放下,立即就小聲將近日太初宮內所發生的重要事情告知女子:「褚昭儀,崔中郎將在殿內。」
褚清思聞聲,微偏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帝王宮室的方向。
在停頓少頃後,宮人繼續言道:「他是在為自己的從弟請求女皇任其為天官侍郎。」
褚清思笑而不言,安靜站在甬道上。
之前的天官侍郎,女皇早在九月就已預備將其遷升。
這些事情,除了女皇以外,她是最先知道的。
不久,崔如儀雙手拱起,面朝殿內的退步出來。
然剛一遠離集仙殿就憤懣的直接拂袖,忿然作色。
抬頭看到殿外的女子,崔如儀想起剛才的事情。
女皇摸著他的臉,笑言:「天官事關天下官員的任用、升降及封勛等,豈可隨意用人,吾聽過觀音的諫議之後,心中有了人選,你那從弟若是真有才能,吾自會另擇合適的職位於他,若是資質庸俗,吾也可看在你侍奉吾的辛勞上,賜他散官,仍有祿可領,只要他不作法自斃,一生也能無憂。」
雖然女皇言語間都是對自己的寵幸,但也並有要重新擇天官侍郎的人選之意。
這一切,都是因為這個褚清思。
崔如儀思及此,不由怒髮衝冠:「褚昭儀的動作可真快。」
宮人立即從女子身旁退後兩步,侍立在起右後方。
褚清思的長睫緩慢垂下又抬起,轉過身與其對視。
已成為掖庭后妃之首的她,雙手穩穩垂在身前,從容應答:「我為陛下掌詔書之事,一切言行皆從陛下意,崔中郎將若對我有何不滿,可去與陛下言明,我必會心甘情願承受陛下給予的一切處罰。」
崔如儀雖是通過韓王武不文獻給婦人的,但其先祖也曾為前朝名臣,只是時至今日,再無有能夠拜高官者。
也因此,女皇才賜封其為中郎將。
畢竟是名臣之後,還是需要一個名正言順的緣由進出宮室。
心中有振興崔氏之心的崔如儀當然不敢因此就去與女皇討論天官侍郎的任用有失,只能咽下一口濁氣:「褚昭儀,時日還長。」
褚清思置若罔聞,輕輕一笑後,徑直邁步前行。
天下眾人都有各自的利益要謀。
那也註定了在朝野不可能毫無敵人。
所謂政治鬥爭,就是將他人的據為己有,或是坐等自己手中所握的被他人搶走。
她與崔如儀從一開始就不可能成為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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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女皇請罪以後,褚清思並未從闕門走向夾道,而是上到某處樓闕,嫻熟沿著重重樓闕之間的甬道在行走。
隨即,她站在兩闕之間所架起的甬道朝低處看。
此處下面,剛好就是甬道右側的內部。
劉虞的眼睛在往四周打量,眼中充滿著憧憬和震驚之色,但又很好的掩飾起來。
少年即將要抬頭的時候。
褚清思退後兩步,扶木欄的手收回,徹底隱去身影。
隨即襉裙曳過地面,從旁邊甬道下去。
劉虞很快就注意到,先是有些不解地張望了眼外面的直道,前面人分明是從這裡去謁見女皇的,而後再看著從右側甬道走來、即將到車駕前的女子。
他拿起車上的手衣遞過去,再去拿擋風助溫的披襖:「昭儀怎麼從此處出來了。」
褚清思接過手衣,自己攏著:「這裡是近道,何況你第一次來太初宮...」
她輕聲詢問:「是第一次嗎?」
劉虞走到女子身後,將披襖輕搭在其肩上,倉皇垂手:「是。」
他從前身處樂坊,後來在平樂公主的身邊,而且平樂公主若是無事,平常也不會隨意入宮。
即使入宮,身為有夫之婦的公主豈會帶一個擁有男寵性質的少年隨從於身旁。
公主官邸,他都很少去。
已繞到女子面前的劉虞擅自想著,忽然抬了下眼,很快又迅速垂下,於恭敬之中還有畏懼的存在。
還欲再言的褚清思對此。
突然意識到什麼,猛地轉身回頭。
果然是他。
男子已經更衣,顏色近乎於黑,就負手站在通往太初宮的甬道上。
朔風吹過其眉眼,瞬間便凝結成冰,覆在上面。
眼中的情緒也變得莫測起來。
倘若之前在龍門,眼底還有幾分與她戲言的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