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樓里的房間又矮又小,光線暗沉,一盞燭火幽幽地在桌上獨自燃燒著。
房間裡布設簡單,只有一張矮桌,一張硬床。
楚煜鳶抱膝坐在床腳,整個人縮成一團。
江一晨心頭一緊,快步走了進去,蘇姜在他身後輕輕把門關上,自己帶著華元親自守在門口。
江一晨走到床邊,輕輕喚道:「小殿下?」
縮在牆角的一團動了動,但並沒有抬頭,很輕的聲音從裡面傳出來:「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
江一晨:「……」
他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頓時心頭暗罵,千算萬算怎麼忘了沐文曜這個老匹夫,早知道就該早些一劍宰了他。
他坐到楚煜鳶身邊,伸手想摸摸他的臉,但楚煜鳶把頭死死埋在膝蓋上,江一晨只好退而求其次摸了摸他的長髮:「事情都過去了,又不是什麼重傷……」
「你差點死了。」楚煜鳶終於抬起頭,臉頰上的晶亮水跡異常明顯,「你差點……就活不下來了……這叫不是重傷?」
江一晨腦子一懵。
自從認識楚煜鳶以來,他從來沒見他哭過,沐老太傅去世的時候沒有,被沐皇后罰得遍體鱗傷的時候沒有,先皇重病藥石無醫的時候也沒有,哪怕難受到極致,楚煜鳶最大的反應也就是紅著一雙眼睛怔怔發呆。
他一度以為他已經不懂得怎麼哭了。
而現在,他坐在床上蜷成一團,眼角不斷有透明的液體滑落,哭得無聲無息。
哪怕當年瀕臨絕境,江一晨也沒這麼慌張過,他手忙腳亂地替他擦拭著眼淚,徒勞地哄:「別哭,別哭,沒事的,早就沒事了……小殿下,鳶兒?你看看我,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但淚水彷佛豪無止境,依然一串串地從楚煜鳶的眼角溢出。
江一晨也顧不上其他,強行把他拉起來按在了懷中,讓懷中人的耳朵緊緊貼在胸口,一手在他背上輕輕地拍著:「冷靜些……你聽,我是不是好好的?」
強而有力的心跳聲迴響在耳邊,楚煜鳶四散的魂魄似乎回來了一些,他伸出完好的左手撫在江一晨的胸口,似乎能透過衣服感受到他身體上的那些傷痕。
他曾經見過的那些傷痕,像是被萬箭穿心一樣的傷痕。
他怎麼都沒想到,原來真的是萬箭穿心。
「老夫知道先皇給你找了護衛,但直到你身邊的那個大宮女來找老夫時,才知道護衛竟然有這種來頭……」
「其實老夫不是非要和他過不去,可老夫耗了不少人情才請動的說客,他聽都不聽就讓人滾了……有這麼個對你忠心耿耿的高手,老夫徹夜難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