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翻炒著鍋鏟,和她說話。
「晚娘,你如今多大了?」
「過了年就十八了。」
「誒呦,那這個年紀該相看婆家了。」
這一句話,讓虞聽晚很贊同。
她重重點了點頭。
慧娘也就隨口一問,很快又和虞聽晚說起了別的。
「這肉醬還是我沒嫁人前和我娘學的。只可惜她走的早,她的好手藝我只學了些皮毛。」
都這樣了,還只是皮毛嗎?
可虞聽晚一聽這話,忍不住傷感。
她低聲:「我娘走的也早。」
「她會繡花還會唱曲,我也學過。」
虞聽晚很少和別人說這些,村里子的人都不愛提及她阿娘,便是提到了都不是好話。
可她總覺得慧娘是和別人不一樣的。
她緊緊盯著慧娘,手不經意間捏著衣擺。
慧娘手下動作一頓,語氣驚訝,笑著看她:「晚娘還會繡花啊。咱們鄉下人會針線活的可不多,也就只會些尋常的縫縫補補。你有這門手藝,日後可不愁。」
虞聽晚眼裡有了亮色。
慧娘:「繡一些帕子拿去繡房也能得幾個錢。日後嫁了人,婆家也會高看你一成。」
虞聽晚:「那我技術還不行。」
「你別謙虛。」
虞聽晚是真沒謙虛。
「我沒耐心,我娘心疼也就不願教我了。」
怎麼不心疼啊。
小姑娘本就嬌氣,從小沒怎麼吃苦,努力踮起腳,舉起手往阿娘眼皮底下湊,深怕她瞧不見被針扎破流血的指尖。
還大言不慚的開口。
【阿娘,今天要燉只雞給杳杳補補嗎?】
可惜,她再不是稚氣的小女童了,也再沒有人願意縱著她。
「不過我會唱曲。」
虞聽晚語氣平靜,可仔細去聽還有一絲隱藏極好的小驕傲:「每次我要唱,我爹就立馬掏銀子,誇我嗓子好,讓我別唱了。」
魏昭:……
反話聽不出來嗎?
肉醬滿室飄香,慧娘熱的起了一身汗。
虞聽晚去洗了手,幫著一起裝入瓦罐。
衛守忠是這時回來的。身上又落了不少雪,裹挾一層寒氣。
他在外頭抖了抖,才進來。
「阿郎。」
他先是叫了一聲。
沒回應。
衛守忠習慣了。
慧娘問:「那些外鄉人都安排好了?」
衛守忠快步上前:「我正要和你說這件事。」
「里正本想著在咱家安頓三人,錢大夫那裡安頓五人,其餘的安頓在傻姑家。」
可錢老頭能答應?
當場翻臉,說他不缺錢!
里正好聲好氣。
【「你就幫幫忙。外頭冷成這樣,勸當救死扶傷。」】
錢老頭也犟,直接放了話。
【「那好說,等他們快凍死了,你們再來找我,我看看能不能救活。」】
現在他非常有自信。
【「那衛家小子就是我給救活的,要是沒有我,他可早就咽氣了。可見我是有這個本事的。」】
衛守忠心裡存著事,心不在焉:「最後沒辦法,里正只好尋了別人。不過倒也安排妥善了。」
說著,他看了眼不遠處發呆的魏昭,眼裡閃過不明情緒,又有些顧忌邊上的虞聽晚,躊躇片刻往外走。
「慧娘,你跟我出來一趟。」
一聽這個語氣,慧娘狐疑。
她讓衛守忠等等,和虞聽晚合力將肉醬裝好後,這才擦了擦手。
兩人一前一後走了出去。
出了屋,衛守忠招呼慧娘去角落,沒說廢話,壓低嗓音道。
「這些外鄉人裡頭有牙婆,身邊帶了五個姑娘,都是從北方買的,準備賣到南方去。」
在這個世道,窮人遍地都是,賣女換錢是最常見的事。
「來咱們臨西村前,土匪盯上了這行人,牙婆身上的錢全被洗劫而空。那些姑娘一路上也遭了不少罪,個個瘦的不成樣子,還病死了幾個,她便想著早些脫手,能賣幾個是幾個。」
一聽這話,慧娘止住了呼吸。
她明白衛守忠的意思,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多少銀子?」
衛守忠:「一兩。」
慧娘眼神暗了暗。
家裡這些年存的,加上大房那年拿的,零零總總加起來也就五兩,日後還要去縣城看病。
慧娘心裡亂的很:「你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