擰眉。
剛入戊陽城時,她是見過這婦人的。
有人提著燈籠,走近看,很快又捂著鼻子後退,嫌棄得不行。
「身上真臭,指甲上頭還有層厚厚的泥。這一身也不知穿了多久了,祥四也不給她洗洗。」
周家媳婦:「怎麼洗?洗了這瘋子也會撒潑弄髒。」
「祥四是個男人,得養家餬口,又得照顧孩子,沒把她這個累贅扔到深山老林已是顧念夫妻情分,哪裡有那麼多的精力去收拾她?」
她還要說什麼,身後多了個人。
虞聽晚語氣溫柔:「你這話不對。」
周家媳婦愣住:「哪……哪兒不對了?」
「養家餬口,照顧孩子,不是身為丈夫該做的嗎?」
「這有什麼好拿出來說嘴的?」
周家媳婦:……
有點對,可好像又不對。
虞聽晚:「家裡有這樣的人要照顧,並不容易,也的確辛苦,做不到方方面面去周全。」
「可我卻見過一對母女,那女兒是後頭遭了事瘋的。婚事沒了,母女二人相依為命。家裡上上下下都是母親打點,為了生計,她還要管外頭的一畝三分地,不比誰閒。」
「她做不到時時刻刻把女兒放在眼皮底下,可我每次見著,那姑娘都被收拾的乾乾淨淨。」
便是衣裳玩髒了,只要不去泥地里打滾,頭髮還是梳的好好的。
上頭還會綁著漂亮的髮帶。
虞聽晚:「不是誰都能做到那位母親那樣,可……」
可那婦人頭髮油滋滋的,都髒的結塊了。
也不知幾個月沒洗了。
那次,她也見過祥四。
雖然身上衣服也帶著補丁,可他把自己收拾的挺好。
至少,在虞聽晚看來,那祥四對這婦人上心的程度是不夠的。
虞聽晚細聲細氣:「若他認為,為他生過孩子,闖過鬼門關的髮妻是累贅,那是他德行有虧。」
周家媳婦忙道:「那他沒有。可這話外頭都那麼說。」
虞聽晚納悶:「既然他都沒覺得辛苦,外人何必為其抱不平?」
周家媳婦:……
好像是這樣。
「你不懂,那祥四對婆娘是格外體貼的。」
她舉例說給虞聽晚聽。
聲音很大,顯然也要周圍人的認可。
「這家裡但凡有個腦子不好的,為了省心,可都是把人關在家裡。」
「早些年,祥四也關過。可這瘋子倒好,把屋裡能砸的都砸了,還砰砰砰就撞牆。有回砸出一臉血。」
「祥四沒辦法。便用鐵鏈把人鎖在院子裡,一頭捆在石磨上防止她亂跑,一頭如鎖狗一樣鎖著這瘋子的脖子。這會倒是沒牆幢了,也跑不出去,可也不成啊?這瘋婦絲毫不怕被勒死,只要有力氣就發瘋亂竄,那束縛脖子的鏈子,都血淋淋的。」
出了這種事,別說祥四嚇壞了,別是街坊四鄰都心有餘悸。
「自那以後,就沒敢把她關著。」
「人沒看住時常跑出去,每回都要四處尋。」
眾人聞言,紛紛附和。
「誒呦,那你嘴裡的男人,的確不錯。」
「若換成是我,早就把她休了。要麼就餓幾頓,等沒力氣了,也就不會折騰了。」
有人問:「她是生病,才瘋的嗎?」
周家媳婦擺手。
「祥四把人帶回來時,腦子就不好了。」
虞聽晚:?
不止她沉默,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這……」
「從沒見過放著健全的姑娘不娶,娶個腦子不好的。」
周家媳婦:「那祥四年紀大,家裡窮。」
她笑笑,用不在意的語氣道:「也不是娶的。」
「你們別看這瘋婦如今髒的看不清臉,模樣是相當不錯的。」
「還會背詩呢,八成認字。」
第268章 收留
有人問:「買的?」
周家媳婦:「買什麼?」
她透露。
「當年祥四把人帶回來,正是饑荒年間,家家戶戶可都吃不飽。哪有錢?」
又是饑荒年。
虞聽晚下意識蹙眉。
立在大門處,神色淡淡的魏昭卻眯了眯眼。
周家媳婦視線來回來掃了一圈,小聲道:「撿的。」
「從澤縣那邊撿的。」
「當時祥四把她帶回來時,你們是沒瞧見,身上是狼狽,可穿的衣裳卻鮮亮。」
虞聽晚莫名心口一跳。
從方才周家媳婦嘴裡可以看出,婦人定不是尋常農戶出身。
虞聽晚抿唇:「這些年她家裡人沒來尋過?」
「有什么娘家?」
周家媳婦:「饑荒年把女兒扔了省口糧的比比皆是,逃荒走散的也有不少。後來日子好了,沒見這瘋婦和娘家走過親戚,更沒親戚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