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不能一棒子打死。消息傳出來,一些世家紛紛響應,要往那些地方運米運糧。」
「要我看,都是那楊常正禍害的。當初他興修水利,耗盡人力物力財力不說,也沒見弄出多大的功勞,如今下了雨,卻各地遭殃。」
「他?他築堤壩可都在江南那一帶,能撈到油水的地方。遠些真正受災的地兒他可不管。」
何況,江南等地建的堤壩也不見得多牢固啊。
「不說他,晦氣。也難怪會下獄。」
「他入獄可不是貪污,貪污的官員還少嗎?他是咒了那位。」
說話之人,抬了抬下巴,是皇宮的方向。
眾人譁然。
人群中也不知誰說了一聲。
「要我看朝廷重視,可不是真的在意無辜百姓生死,他們是怕事情大了,名聲臭了,死的人多了而鬧了瘟疫。」
上京城外。
官道盡頭揚起一線塵煙,馬蹄聲由遠及近,濺起碎石,驚飛道旁棲鴉。玉帶在疾馳中叮咚作響。
帶頭的是賀詡然,後面跟著楊惟文,以及跟隨護兩人安危的嚴叔。
經過城外涼亭時,賀詡然猛地勒韁,駿馬長嘶。
他從馬背上跳下來。大步朝涼亭而去,對著坐在那裡的人行禮。
「姐夫怎在此?」
楊惟文和嚴叔也紛紛過來請安。
楊惟文很尊敬:「太傅安好。」
嚴叔是顧傅居派給賀詡然的人,他恭聲喊了聲主子。
顧傅居微微頷首,對賀詡然道
:「你阿姐得知你今日歸,特地讓我來接。」
賀詡然面上微微動容。
自父親去後,阿姐恨不得他能住在太傅府,好照顧衣食住行。
「當然,我也有事尋你。」
有什麼事,不能晚點談?
賀詡然意外之餘,他聽到顧傅居問。
「這些時日你查應扶硯死因,可查出什麼了?」
賀詡然眸色轉暗。
「不曾。」
他年紀小,可對顧傅居一向知無不言,從來不瞞著掖著。
「嶺南那邊所有證據都指向應扶硯身子虛弱,捱不過苦役又得了一場病,這才亡故的。」
「所有人口徑一致,且我得知那邊的官吏聽從皇令對他多有照拂。」
別的流放罪犯一日乾的活,應扶硯只需干一半,甚至會酌情根據他的身體狀況調整。
顧傅居面上沒有別的情緒。
他一手壓在石桌上:「那你呢?」
他溫聲:「你是怎麼想的?」
「我覺得其中定……有貓膩。」
賀詡然:「聖上若真要照拂,燕王就不會死。若是燕王死後,他對侄兒生了不忍,也不該把人留在那種地方受罪。」
皇家的人,怎會講究情分。
賀詡然到底為官多年,也不好糊弄。
他這次過去,嶺南的官吏還有被他審問的罪犯,多多少少言語會有漏洞。
「可我……」
他慚愧的低下頭。
「沒有證據。」
白走了這一趟。
賀詡然道:「若是沒猜錯,這是聖上有意讓我查到的。」
顧傅居不意外。
「且不說你一人之力,嶺南也不是你的地盤。你有一身本事也無法施展?」
「回頭進京,你得先入宮回話。那位怕是也等著了。」
「他清楚你懷疑深重,你也清楚他從中作祟。但凡事講究證據,你不得不向他低頭。」
「恭敬點,人家是天子。你便是不服氣為應扶硯抱不平也忍著。各地水患頻發,莫再觸他霉頭。」
賀詡然深深吸一口氣。
「是。」
他喉嚨艱澀,壓著情緒:「可我不甘心。」
虞家火災的事,杳杳落難,他當舅舅的又怎會不耿耿於懷?
他這次請纓去查案,也有私心。
「姐夫您難道就甘心嗎?」
顧傅居笑了一下。
「從你去嶺南我便知道,你此行必然無獲。」
「可你性情擺著,我知,聖上也知。應扶硯身死,不少老臣懷疑且等著你回京。聖上需要你給他擺脫嫌疑,故這趟你不得不去,為此我也不曾攔。」
但……
誰說註定白去?
顧傅居站起來,將桌上的匣盒送到賀詡然手上。
「這是?」
「你要的證據。」
賀詡然微愣。
楊惟文也驚訝。
他們辛辛苦苦跑一趟,空著手回來,可太傅留在上京怎會有?
賀詡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
他莫名的覺得手裡的盒子,千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