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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懿等到了魏封遠。
每回魏準備班師回京,都會偷偷來看他。
但不敢久留,畢竟這裡有應乾帝的眼線。
入內。
四下靜謐。
應懿摸黑,避開巡邏的人,來到挖石礦,隔著一道牆,另外一頭的魏封遠已等候多時。
「長話短說。」
魏封遠壓低嗓音:「我知囚衣單薄破舊,可沒法給你們準備避寒的衣物。」
實在是穿了,就能看出貓膩。
尤其役卒時常借題發揮,用鞭子抽打囚犯。
一鞭子下去,別說囚衣拉開口子,便是身上都被抽打的血肉翻張。
「這次帶了金瘡藥,五石散……,五石散後渾身發熱,可抗極寒,但不可長期服用,副作用……也極大。」
「封遠。」
應懿打斷他。
「我要殺回上京。」
牆另一側的魏封遠沒了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
「你瘋了?」
「你手頭上沒兵。」
「你有。」
魏封遠:???
應懿:「招兵買馬……」
後輩都能做到,他們這些長輩,既無退路,不如集聚放手一搏,現在慢慢部署……也不遲。
應懿喉嚨發緊。
「入宮為妃的沈家姑娘。封遠,你該把她奪回來了。」
魏封遠眸色微沉,呼吸微頓。
這件事,除了家中長輩無人知曉。
「你怎知……」
應懿苦笑,他仰頭去看天,黑沉沉的,不見星月:「你知龍椅上那個一己之力無法撼動,為了護整個魏家不受牽連。故,無法私心將整個順國公府放在火上烤,要考慮的太多,又有太多人得周全。明知他是故意挑釁,卻忍辱不敢生亂。」
「不瞞你,我並非對龍位之爭沒有貪念,我沒那麼聖賢。不過是清楚何為捧殺,父皇明面上對我好,卻是將我當做那人的墊腳石。」
他清楚那個位置與他無緣。
「故,我沒有爭。我便是有太多能耐,也爭不過。」
「我不願與之交惡,我也順從父皇,彎下腰讓他們踩,可誰能想到,他們……還是沒有給我善終。」
流放前,魏老太爺尚在,曾來見過他。
讓他當了……明白鬼。
父皇死之前都在算計他去調教三弟,留下的聖旨給他指了條死路。
應懿:「你聽我說。」
「我雖不知怎麼回事,可今兒本該死了一回。」
「你這次回京,不過一月又得急急出征,一戰會……命喪邊境。」
魏封遠身形猛然一晃,指尖鑽的鐵甲鱗片咔咔作響,面上血色霎時褪盡。
他來的匆忙,風塵僕僕,戰馬踏過千里黃土。在邊境駐守,整日操練底下的兵,他也本就失意,不曾打理自個兒,胡茬已冒出一指長。
「你是聰明人。」
「該清楚,你要是出事,封行是什麼下場,魏家又是什麼下場。」
那邊應懿的聲音繼續傳來。
可魏封遠已是不願再聽。
他如何猜不到?
就是因為太清楚了,所以沈瑾的事……,他無能,也無力,不敢拿上魏家闔府的性命,和皇室對上。
魏封遠想斥應懿胡說八道。
可他說不出口。
應懿從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
而他心中一直有個聲音,讓他信他。
應懿:「忠勇侯這些年也夠委屈,他……也該支楞起來了。」
「清遠伯的女婿,那喚作顧傅居的。要是沒記錯,他如今不敢露鋒芒。幾年前還去被派遣一方之地做縣令。眼下我道他不知如何了。」
「他那邊,也有勞你跑一趟。」
「此人戒備心重,只怕不會一口應下,你告訴他,他暗中要找的人尚在,被澤縣姓虞的鏢師收養。如今安好,可有人想要斬草除根。」
「還有,這是我寫的名單,你收好。都是能用之人。」
魏封遠沉默了很久。
「你……如何脫身?」
應懿自不可能一直困在這裡。
「如那人所願,死一回。」
應懿:「不只我,你也是。」
他語氣帶著疲憊,卻也堅定。
「假死隱去暗處,方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第537章 杳杳的用功
晨光熹微,薄霧如紗,籠罩著剛剛甦醒的澤縣。
各家各戶屋頂上青白的炊煙裊裊升起,在微涼的空氣中緩緩舒展,時而糾纏,時而散開。
咯吱一聲,房門被推開。
虞敬成從外頭進來:「可還難受?我在街上買了幾個包子。正熱乎著。」
玉娘半坐在榻上,面色微微泛白,可眉眼溫柔。小口小口的喝著紅糖薑茶。
每月的那幾日,小腹好似有鈍刀在裡頭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