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權川還真一動不動,只皺起了眉頭,胸脯隆起後又緩緩落下,吐出一大口怨氣,仿佛在表達深深的不滿。
姜妄南沒忍住抿嘴笑了下。
這世上,居然還有蕭權川害怕的人?
唐奎蘭熱情地招呼他:「坐,快坐,隨便坐哈。」
姜妄南禮貌道了聲:「謝謝太后娘娘。」
蕭權川雖然閉著眼睛,耳朵也不太好使,但鼻子跟狗似的,順著那一股清新的梔子花香,準確尋到了姜妄南的位置——在他的右上角。
「你來作甚?」語氣不大友好,還有些不耐煩。
他好兇QAQ
「臣妾……」
想要吃荔枝?
想讓你看看我穿新衣服的樣子?
想看看你?
遑論哪一個,姜妄南都羞澀得說不出口,也害怕繼續被他凶。
他坐立不安,悻悻然道:「臣妾還是走吧,陛下好生休息。」
說著,姜妄南站起來準備離開。
唐奎蘭卻攔住了他:「別走啊,茶還沒上呢。」
彼時,下人端來一杯熱茶、一盤鮮活無比的荔枝,一碟紅豆酥點。
主人熱情款待,作為客人的他卻不給面子拂袖而去,這很不合禮數。
姜妄南走也不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終眼睛濕漉漉地看向滿頭滿臉扎著銀針的蕭權川,聲音軟綿綿的:「陛下……」
他怯怯地覷著對方,像是小媳婦在徵求老公的想法。
蕭權川嘴角往低處一瞥,從鼻腔里勉強地「嗯」了一聲。
仿佛是被孩子鬧得不耐煩但礙於孩子實在太可愛了又不忍心打罵所以不得不時刻寵著的爹。
唐奎蘭笑笑不說話。
他重新坐了回去:「謝太后娘娘招待,謝陛下。」
或許因為髮髻影響治療,蕭權川此刻披著一身烏髮,有些髮絲散開,貼在他的頰側、鼻樑,他臉色不大好,略有蒼白,唇色也淺淺的,有種瀕死的絕美感。
這麼好看的男人,脾氣壞一點、說話凶一點也無所謂呢。
姜妄南心猿意馬地摁開一個圓乎乎的荔枝,啵的一聲,雪白的果肉如水晶球,滾入口中,香甜肆意。
只見唐奎蘭扎完銀針後,拿起一個冒煙的艾草錘時不時揉一下某些穴位。
姜妄南看不懂這些操作原理,隨口問道:「陛下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唐奎蘭倏然停下按摩的動作。
蕭權川緩緩睜眼,眼神濛霧般失焦,待聚焦後才抬眸看向姜妄南。
後者手裡捻著兩瓣紅紗般的荔枝殼,腮幫子像倉鼠,嘴裡一嚼一嚼的,眼睛又圓又大,眸子黑曜石般閃亮,甚是無辜。
對著這張傻乎乎的漂亮臉蛋,蕭權川沒來由地克制住眼底的冷厲與殺氣:「疲乏而已。」
須臾,姜妄南扔下荔枝殼走過來,一臉認真地看著唐奎蘭用雙手拇指揉著頭頂正中線與兩耳尖聯機的交點處。
他謙虛問道:「太后娘娘,按揉這個穴位,有何用處呢?」
唐奎蘭遲疑一下,答道:「這是百會穴,乃督脈要穴,可以提陽氣,令人耳目清明,神清氣爽。」
他又接連問了好幾個問題。
唐奎蘭發覺蕭權川搭在椅子扶手上的五指微微合攏,身子緊繃著,像在極致忍耐什麼。
沒多久,姜妄南突然道:「這些穴位,主要是針對陛下的耳目吧?」
「夠了。」蕭權川開口。
「這怎麼能夠呢?」姜妄南道,「陛下常日看書寫字用眼過度,聽政納諫用耳過多,這幾個穴位頂多只能緩解一下,最重要的還是陛下要愛惜自己的身體。」
「……」
蕭權川瞳孔微縮,完全沒想到他居然理解成這種笨拙的意思。
有些好笑,可又笑不出來。
畢竟他出口所言的,即事實。
只要他一天坐在龍椅上,一天就閒不下來,耳目加重受損,乃至耳聾眼瞎,殘疾半輩,不可避免。
他陷入了沉默,姜妄南察覺到他一直繃著臉,便也沒再多嘴,吃了幾顆荔枝,味道好像沒有那麼鮮甜,便擱下了。
未多久,蕭權川臉上頭上的銀針盡數取乾淨,道別了唐奎蘭。
姜妄南跟著他邁出慈寧宮。
對方腿長步子大,走得很快,一點都沒有要等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