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年海正清點隨駕之人,莫名其妙多了一群少男少女。
「你們是誰的人?」
為首一位精雕玉琢般的男子答道:「回公公,奉太后懿旨,奴家們是來伺候陛下的。」
好一個個標緻的人兒,幾乎堪比那位貌美驚人的良嬪。
孫年海看得眼睛發直。
「不必了,」蕭權川不知何時出現,面若冰霜:「多謝母后好意,事不宜遲,出發吧。」
卯時,隊伍徐徐游出,長龍般宏偉。
輦內,車簾隨軲轆緩緩晃動,香爐裊裊。
蕭權川一襲玄袍坐在書案前,右手支著太陽穴,左手拿沾了朱紅的狼毫,斜身瞑目,孫年海在旁揚聲念奏摺。
念畢,孫年海小步踱去其前,將他的手懸在奏摺上,筆尖對準空白處:「陛下,這裡。」
蕭權川緩緩睜眼,綠眸木然,瞳孔散焦:「嗯。」
撇捺順滑,颯然瀟灑,筆鋒銳利,格外端正,全然看不出這是一個半瞎的字跡。
忽而白影閃進,臉戴面具,單膝抱拳,他才緩緩擱筆,拿過孫年海遞來的茶杯,呷了一口:「何事?」
那白探猶豫片刻道:「……良嬪,不在宮中。」
啪一聲,茶杯碎在蕭權川指腹間:「你說什麼?」
「屬下找遍整個皇宮,著實……不見良嬪之蹤影。」
蕭權川抿緊唇,眯了眯眼道:「當初就不該把你從他身邊撤開。」
當初,元冰和阿榮茍且之事鬧開後,白探的存在便暴露了,姜妄南不喜有人暗中窺視他,就跟蕭權川撒嬌吹枕邊風,說會好好聽話,當時他美人在懷,腦子一熱,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車輪軋軋,馬蹄噠噠,微風吹起車簾,之外,後方有一個悠悠騎馬的年輕男人,春風滿面。
正是劉伯深。
那白探順勢覷了他一眼:「屬下是否要將他抓起來拷問?」
蕭權川抬手示意:「不必,走不遠的。」
那白探咽了咽唾沫,猜不透到底是誰走不遠。
蕭權川特意點名讓劉伯深隨駕,目的很顯然,難不成留著這個男人在自己外出時跟他心上人在他家偷情?
然而,有一件事他沒算到,姜妄南膽子居然這麼大,他前腳走,後腳人就失蹤了。
白探見他負手沉思,臉色不辨,須臾,不知想到什麼,蹙起的眉宇悄然展開,輕笑一聲:「吩咐下去,朕,該喝藥了。」
不消時,龍輦微晃,帘子掀起,一個小太監捧著一碗藥,低頭逕自走來。
今日夏風涼爽,那小太監額間卻蒙著一層薄汗。
孫年海一揮拂塵,呵斥道:「大膽,見到陛下為何不跪?」
那人一抖,腳尖剎車,湯藥濺出幾滴,遲鈍了一會兒才匆匆膝蓋著地:「奴才……參見陛下。」
蕭權川眉頭微動,這把聲音,有些熟悉。
「平身。」他淡淡道。
孫年海扁扁嘴,伸手接過藥:「你退下吧。」
「是。」
「且慢。」蕭權川幽幽道。
他端起那碗黑乎乎的藥,送至嘴邊,卻遲疑了。
蕭權川踱至那小太監身前,嗓音蠱惑道:「你似乎很緊張。」
「……聖顏威武,奴才初來乍到,恐有失儀,還請陛下恕罪。」
他把藥塞回給孫年海:「抬起頭來,讓朕瞧瞧。」
對方弓著身子,雙手下垂,貼在腿邊的手指蜷了蜷,緩緩照做。
孫年海率先驚叫出聲:「良嬪娘娘!!!」
這會子,蕭權川才找到自己的呼吸:「咳咳咳……」
身體最虛弱之時,一陣氣息忽湧上來,不由得劇烈咳嗽起來,金綠交織的繞耳翎仿佛也染上了病氣,沒那麼耀眼。
「陛下!」孫年海趕忙替他撫背,扶他坐好。
他擺擺手,明明臉色很差,卻笑得像一朵花,牽起姜妄南的手:「誰讓你跟來的?好大的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