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曉前方無光無亮,也毅然決然奔赴而去,世事虧待了自己,自己總不能虧待自己吧。
花燈街道路前寬後窄,蕭權川定製送他的馬車又過於華麗和龐大,雖然勉強能過,但停在茶館門口,實在太耀眼。
姜妄南不大想招人耳目,便讓車夫與車停候在入口等他。
須臾,姜妄南提著荷花燈,小心翼翼下了車。
燈上卻裹著一層黑布,一絲光都沒透出來,這是為了儘量延長荷花燈的壽命,姜妄南出發前還特意找來的布,仔仔細細裹好。
目前天剛入夜,還未完全黑,他可不想浪費一點。
而且,這是他夫君精心手工製作的,得走到人多些的地方再掀開,既漂亮又驕傲。
花燈街上,兩側和頂部都有搭好的燈架,褐竹參差交織如精緻的鳥巢,掛在其上的彩燈密密麻麻,燈火輝煌,亮如天光。
迎面而來兩列氣勢洶洶的差役,分別排布在小攤位前,橫眉一蹬,小商小販們冷不丁兵荒馬亂。
有的被驅趕著收攤,有的跟官爺狗腿子諂笑獻茶,有的暗暗塞銅錢,有的臉皮夠厚還在吆喝不斷……
路人也被差役推搡著趕出去,罵罵咧咧的,甚至對打起來的。
太亂了。
燈很美,但姜妄南一刻也不想待下去。
另一邊,蕭權川在書房寫完信,擱筆,迭好,印上專用火漆,把信交給孫年海。
末了他似乎想起什麼:「南南呢?按時按量吃飯喝水了沒有?」
「回陛下,娘娘今兒個傍晚就出去了。」
蕭權川摁著突突跳的額角:「去哪兒了?」
「老奴看見娘娘離開時,拿著陛下送的七彩荷花燈,許是去榕樹鎮參加乞巧燈會吧。」
「什麼?!!」他驀然睜眼。
燈架上的花燈因人群推搡掉落了不少,目光所及之處幾乎暗了一度。
姜妄南拎著老公做的七彩荷花燈,寬袖護著掩著,恨不得拿個盒子裝起來,生怕被人弄壞。
走了好一段路,愣是看不到來泰茶館四個大字。
他便問了個賣糖葫蘆的:「請問大伯,來泰茶館怎麼走啊?」
「小公子那你可有的走了,你要一直往東,第二個路口左拐的小巷子裡。」
「好,謝謝,祝你生意興隆。」
「沒得事沒得事。」
牧兄怎麼找了個那麼偏僻逼仄的地方?
姜妄南按照大伯所說,往前走,花燈越來越少,行人也越來越稀疏,放眼望去,都是黑乎乎的門窗,霧氣繚繞,就好似荒廢已久之地,陰森森的。
他又走了一會兒,陡然發現,方圓一里之內,唯獨手裡的荷花燈閃爍著七彩光芒,堪堪照亮腳下的路。
若想快點找到那大伯說的第二個路口,那就更別提了。
怕不是又迷路了吧?
正在姜妄南糾結要不要回去時,忽而,左邊傳來細細簌簌的聲音,仔細一聽,像是有人在大口啃肉嚼嚼嚼。
他眯眼望去,黑暗角落的霧氣里,果然有一男人背對著他。
荷花燈提高一些,靠近一些,還能看見那人身材高大壯實,身穿盔甲,頭戴盔帽,腰別佩劍,居然還是一位士兵。
姜妄南如見救兵,眼睛一亮,拍拍他肩膀,禮貌道:「請問這位大哥,您知道來泰茶館如何走嗎?」
那士兵愣了一下,緩緩站起來,巨大的身影完完全全籠罩住了姜妄南,身高體型完全不似常人。
「大哥?您知道嗎?」不知為何,他心跳得特別快。
那士兵依舊不語,鼻翼似乎在快速扇動,好像聞到什麼味兒。
姜妄南悻悻道:「不好意思,打擾了,謝謝。」
他轉頭往回走,突然察覺手心黏糊糊的,近光一看,手心已經不是白色的,而是沾上一層觸目驚心的血紅,腥味極重。
他登時頭皮發麻。
「難道……!」
他舒爾轉身,不曾想,那高大的士兵就在半米外看著他。
不,不是看,那人雙目全白,沒有瞳仁,還流著兩行血淚,滿臉是血,牙齒腥紅,亂七八糟粘著黃色短毛,脖子被什麼野獸啃咬過,發黑流膿。
砰的一聲,那人扔掉手裡血淋淋的黑狗,嗚嗚呀呀叫起來,一舉撲向他!
「啊啊啊!!!」
姜妄南扭頭就跑,那士兵居然落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