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怡只得點頭,「多謝妹妹提醒,我也是好奇,從書信上看,父親好似知曉一二,只是離京多年,對京中局勢有些不通。」
如此一說,便是鄭怡想打聽她父親手中到底還有什麼,值得陛下將人接回京中的東西了。
桑晚蹙眉深思,內閣是歷代最重要的地方,所有奏摺都要經過他們的手篩選承辦,內閣首輔更是帝王極其看重的親信。
這些日子聽帝王偶爾說起,從白夢祖墳中找到的證據也已回籠,一切都在為年後推翻姚家做準備。
也意味著,蕭衍之的外祖姜家貪墨一案要沉冤得雪。
先帝明知是姚家構陷,卻不徹查,將錯就錯地流放了姜家,只為讓蕭衍之孤立無援,為姚家所用,成為棋子。
若要翻案,當年案情往來奏疏豈不都經過了內閣?也就是鄭怡的父親。
又聽聞鄭志輝忠心耿耿,一心為著先帝,當年辭官也十分果斷。
如今再看,桑晚不由得後背一涼。
鄭志輝手中或許還有和當年江州姜氏流放相關的東西,也是蕭衍之要拿到的關鍵證據。
桑晚壓下心中震驚,安慰道:
「算算日子,鄭大人剛好能在京中過年,等陛下忙完要緊事,姐姐興許還能請旨,和鄭大人見面敘舊。」
鄭怡雙眼平靜,笑容牽強:「多謝妹妹關心。」
她不想見,父親估計也沒多想見自己。
她已成棄子,更是家中庶女,從王府到後宮,至今不曾承寵,哪裡值得鄭志輝費心見面。
兩人走的緩慢,從太華池上來,桑晚身上的熱意也一點點消退。
行至御花園邊上時,蕭衍之的龍攆停在不遠處,人已經闊步朝她走來。
鄭怡避無可避,只得見禮:「陛下萬福。」
蕭衍之沖鄭怡抬了抬手,大掌緊跟著,已經蓋住桑晚的手背。
「聽宮人說,你被那聖女拐帶去太華池玩了,不是嫌天冷,不願出來?」
「耐不住聖女軟磨硬泡,便應下了。」
桑晚笑的略有些心虛,「沒玩多久,一會兒功夫就遇見了鄭姐姐,讓安順將聖女送回去了。」
蕭衍之對索爾丹沒有太多差感。
前些日子在鳳儀宮遇上,索爾丹不僅不怕他,還口無遮攔地說,陛下和姑娘就像她家中的哥哥嫂嫂,沒有疏離感,並不似宮中嬤嬤教的那般。
帝王自然樂意聽這種話。
他和桑晚本就是要做尋常夫妻的,若日日拘著君臣之禮,那才是生了隔閡。
「也是碰巧遇上。」
鄭怡低垂著眼,並不抬頭,守著規矩說:「不打擾陛下和姑娘,臣妾告退。」
說完,後退兩步,轉身離開。
蕭衍之和桑晚也上了龍攆,哂笑道:「哪裡是碰巧了,朕看著,倒像在刻意等你。」
「真是什麼都躲不過陛下的眼睛,鄭姐姐方才還問我,您將鄭大人暗中接來京城的事。」
桑晚並不反駁,「但我想著,鄭大人能給宮裡遞去家書,您肯定知曉,鄭姐姐能收到,就證明信中並無不妥的言行。」
「阿晚真聰明,鄭志輝手中有當年姚家構陷外祖時的摺子,漏洞百出,先帝親筆批覆的押解回京,還沒離開江州地界就走水起火,外祖一家全部葬身火海。」
蕭衍之嘆氣,在狐裘下替桑晚暖著手:「而後,連調查都免了,罪名就這樣直直扣了下去,牽連官員甚廣。」
她從南國回晉國路過江州時,聽蕭衍之講過那一段。
江州當時可是水患啊,押解途中走水失火,聽起來都荒唐。
「無論如何……私藏奏摺都是大罪,鄭大人敢冒險行此事,也算將功折罪了。」
桑晚安慰道。
「哪來的功和罪。」
蕭衍之面容生澀,「先帝共有兩道密旨,一個在小豫王那,另一個,在鄭志輝這。」
桑晚唇瓣微張,「是先帝——」
她只說了三個字,聲音便戛然而止,桑晚不敢繼續說下去了。
先帝為保豫王一脈,也恐蕭衍之奪權失敗,故有了第一道密旨給豫王。
但又怕蕭衍之登基,遲早會知道真相,心中生恨,所以有了第二道密旨給鄭志輝,助帝王翻案,讓姜氏沉冤得雪。
桑晚這次聽的真切,蕭衍之冷笑十足:
「在家國大義面前,仁義又算得了什麼?現在鄭志輝的密旨一出,兩樣都讓他占了,他雖不是始作俑者,卻在背後推波助瀾,看姚家壞事做盡,朕怎能輕易放下……」
「這皇位,也不是朕想做的,沒人問過朕的母妃、朕的外祖,就這樣稀里糊塗的死了。」
帝王口中的「他」,是誰不言而喻。
桑晚:「陛下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若沒有桑晚,蕭衍之最大的報復,大概是連同晉國江山一起覆滅葬送了去,偏要劍走偏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