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段驍長期的威信讓晉祥沒有絲毫猶豫,當即吩咐轎夫道:「還不快把人抬進月陽宮。」
月陽宮坐落在王府後院的正中,共有正殿、東西暖殿、廂房耳房各十間,但實際居住的人很少,偌大的正殿顯得有些空蕩。
四名轎夫在楚家當差,富貴人家早已見慣不驚,可到了這月陽宮中仍是心中一緊,生怕自己一個不慎撞壞了什麼。
他記得老爺最喜歡一個寒梅吐蕊的白玉花瓶,說是尚書大人贈與,色澤紋飾皆是一流,老爺專門擺在書房前的博古架上,既是展示也是表示對岳父的感謝,可比起眼前隨意擺放的這尊,簡直是螢火與日輝之別。
更不用說整體陳設,無處刻意卻無處不顯清雅尊貴,當下連動作都不自覺地輕了起來。
四名轎夫繞過一尊五扇的楠木駿馬屏風,見段驍點頭,終於鬆了口氣,忙不迭地將轎子放在這紫檀木鋪成的地板上。
花轎落地的一瞬間,哪怕轎夫已盡力放輕了動作,渾身嵌入的繩索也不由自主地再次一緊,死死勒進早已磨破的血肉之中,所幸口中的布條堵住了她因疼痛而溢出的呻/吟。
季闕和季朔按照段驍的吩咐在門口把守,轎夫也矮身退了出去,偌大的華貴屋中,只有一身墨色勁裝的段驍和停在中央的一頂花轎。
待疼痛過去,楚清阮盡力平息紊亂的呼吸,外面為何這般安靜,靜到她耳畔只有自己異常粗重的呼吸聲。
她吸了吸鼻子,一股甘甜柔和的香味瞬間竄入。她曾在阿娘的佛堂聞到過類似的氣味,卻遠沒有此刻這般綿香幽沉,細品之下香氣更有細微變化,似松木又似香果,若是她沒有猜錯,這該是最上品的龍涎香。
尋常人家祭祀節慶等重大日子才會點上些許普通的龍涎香,而此處卻將絕品龍涎香當做普通香料般日常使用,不愧是王府,竟這般奢侈。
楚清阮自小喜香,品香時過於投入甚至忘記了此刻的處境,直到轎子外面傳來細微的衣服摩擦聲。
「對不起……」
低沉微顫的三個字,突然穿過轎簾傳入她的耳中。
這個聲音和昨日在公主府的那名男子一模一樣,就連說的話、說話的語氣都是一模一樣。
她終於確定,昨日那名男子,就是瑞王。
可是他為什麼要給自己說對不起。她同他一共只見了兩次他便說了兩次,他到底在為何事道歉,他昨日為何會出現在那個屋裡,為何他總給她一種莫名的感覺。
激動之下,楚清阮口中發出模糊的嗚咽之聲,這殿內極靜,任何一點聲響都顯得格外清晰。
轎外的男子沉默半晌,旋即像似意識到她的處境,鞭聲赫赫,隨即便是劇烈的「嘩啦」一聲,花轎瞬間四分五裂。
「唔——」
楚清阮瞬間失去依靠,劇烈掙紮下渾身繩索齊齊收緊,她倏然痛哼出聲。
而她離那堅硬的地面只有不到三尺的距離,她放棄般闔上眼,默默等待沉重的撞擊,想像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傳來。
她跌進了一個溫暖寬闊的懷抱。
那人竟然接住了她。
下一刻,渾身繩索被齊齊劃開,口中布條也被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