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活動了一下,是前所未有的靈活。小狗說終於可以給媽媽戴手套了。過去的每個冬天,它的手指都有蹼,姜小牙買不到合適的手套。只好看著那雙手變得格外冰涼。不過,水澤怪物並不在意這些。
只是沒有了蹼的手指,給姜小牙做飯的時候會方便一些。它拿筆的時候姿勢也不至於太彆扭。
鏡子裡的少年眉眼變得鋒利成熟了一些,不過,沒什麼值得在意的。就像是大樹多了一圈年輪。
它漫不經心、疏於關照自己,但關於她的長大,如數家珍。
不過呢,這隻兇殘的怪物從來不覺得有什麼。
隨著時間的推移,姜小牙臉上的嬰兒肥慢慢地消失了,小圓臉終於沒有那麼圓潤了。她跑過去問媽媽自己現在是不是個大美女。
少年蹲下來把她的臉看了又看。眼睛很眼睛,鼻子很鼻子。
水澤怪物露出尖牙:「嗯,真好看。」
它不會笑這種表達方式。但姜小牙笑的時候就會露出門牙,所以它就學會了露出尖尖的牙齒。
看起來有點張牙舞爪的驚悚,但是姜小牙知道媽媽在笑呢。
……
上初中後,不僅有寫不完的作業,還要不停訓練精神體。小學時候的悠閒一去不復返。因為不能撒嬌而哭鼻子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進入青春期的姜小牙不再喜歡撒嬌、不再喜歡被當成小朋友。
現在被摸腦袋,小狗都要躲開,還要大聲抱怨再摸要長不高了。她買了一輛自行車,在沼澤里磕磕絆絆地學會了騎車,這樣媽媽就不用送她上下學了。
水澤怪物要把她放在肩膀上。小狗也會掙扎著爬下來自己走。因為都上初中了,被媽媽抱著走是很丟面子的事情。
大大怪的肩膀上再也沒有一隻小小怪了。因為要照顧小小怪,少女的自尊心。
龐然大物看著地上的影子裡,大大怪空空如也的肩膀,發出了一聲失落的咕嚕聲。
每天早上小狗叮鈴鈴地騎著自行車,像是一陣風一樣地離開了沼澤。少年看著她遠去的方向,感覺像是自己的風箏飛遠了。
和青春期一起來到的,還有爭吵。
水澤怪物的脾氣其實並不好。在養姜小牙之前,它暴躁兇狠,是沼澤里最令水鬼聞風喪膽的獵殺者。一開始的時候,水澤怪物還很粗魯,經常會赫赫地凶小孩。
但姜小牙小時候很可愛的,小狗總是會用濕漉漉的眼神看著它,於是赫赫的恐嚇就會慢慢變成一聲抱怨的咕噥。
就這樣慢慢地學會了耐心。像是用砂紙打磨一顆粗糙的砂礫。
可進入了青春期後,小狗濕漉漉的眼神消失了。她也不喜歡撒嬌了。取而代之的是:小狗把大耳朵一甩,用屁股對著它,甚至能夠好幾天都維持著這種犟種的表情。
吵架就慢慢地變成了日常的拉鋸戰,摩擦經常發生。一個是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的小屁孩,一個是認為她需要照顧,而且有點粗魯的家長。沼澤不再寧靜,開始雞飛狗跳。
這一年的冬至,姜小牙想要去小嬋家玩被水澤怪物拒絕了。外面天降大雪,一來一回就要晚上了,她前天才肚子痛過。本來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結果飯桌上爆發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冷戰。
這是所有家長都會和小孩之間的矛盾。大雪天,小屁孩會只想著玩。但她的媽媽會擔心雪太深,路太遠,著涼了會肚子疼。一個想要全盤操辦,照顧她的一切;一個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要離開巢穴自己去獨立。為了證明自己獨立了這一點,開始werwer地虛張聲勢。
小狗氣哼哼地把門一關,大聲說:「我不吃飯了!」
少年鎮定地開口:「姜小牙,那你最好永遠不要吃我做的飯。」
小狗大聲說:「不吃就不吃!」
看著緊緊關上的門,家長發出了憤怒的赫赫聲。少年豎瞳緊縮,胸腔里翻湧著一種陌生的氣悶,它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在這裡和家裡的小屁孩生氣。它很久沒有這麼暴躁的時候了。
時隔多年,龐然大物再次有了那種想要棄養姜小牙的想法。少年認為自己可以做好一個媽媽,也努力去做了,這對於沼澤里的怪物而言是很難的。它甚至連認字都要從頭開始。那自然也會有灰心憤怒和喪氣的時候。就很想要丟掉姜小牙。
少年想它應該出去獵殺水鬼,爭奪領地,而不是為了這個孩子耗在這裡這麼多年,為了一點芝麻大的事情吵架。它要把這個死孩子丟在這裡,離開這裡,再也不要管她了!
龐然大物離開了那座監獄裡的家,憤怒地在森林裡赫赫。
管她凍死、餓死,這雪裡變成雪人呢!
但當大雪落下,憤怒的水澤怪物即將離開沼澤邊緣的時候,腳步又停頓了下來。
龐然大物深呼吸一口氣。
最後還是掉頭,朝著那座小小的、點著燈仿佛要被大雪淹沒的監獄走去。
十三年了。
怎麼丟得掉呢?
它蹲在了門口,往裡面悄悄看,突然間視線停頓了——
小狗覺得媽媽不理解她,她都已經和小嬋約定好了,怎麼能夠違約呢。她傷心了很久,但實在是太餓了,完全睡不著。她打開門看見外面沒有媽媽的身影,爬出來打開冰箱。可是冰箱裡只剩下了被冰著的剩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