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鷺真是不明白他們言語間自然流露出的優越感來源何處,她的語氣已經隱有不耐。
但陶家兄弟不知是沒眼力見還是不怕得罪她,他們居然接著答道:「這怎麼能一樣?我們的職務很體面,但仵作向來是低賤的差事……」
「一門手藝罷了,何談高低貴賤?總好過有些人文不成武不就,什麼用場都派不上。」
李星鷺面上浮現出幾絲冷笑,她的話語也不再收斂留情:「你們兩個回去吧,替我問一問吳寺卿為什麼要派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傢伙給我打下手。」
先前在枯井邊上他們二人的勸說她還能理解為小心謹慎,但此時他們的阻擾卻顯然是另一回事——她介意的並不僅是他們貶低仵作、而自己曾為仵作,還有他們當面干涉和評價她的行為,顯然沒有把她放在上官的位置上給予尊重。
無能卻自負的手下是累贅,而她不想要被拖累。
然而陶家兄弟卻意識不到他們的問題,因此對於李星鷺趕人的行為表現出非同尋常的憤怒:「就算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也不該燒到我們身上,這案子本就讓大理寺中人人避之不及,若非吳寺卿堅持要求,我們還不肯跟你來查這個破案呢……」
在這之後,她還聽到小陶錄事低聲嘀咕了一句『女人就是小肚雞腸』。
但她並未產生怒火,因為她知道這對兄弟的仕途、甚至於人生都將走向崩潰——他們太過莽撞,忘記在場的人除了她之外,還有身為宣文帝的耳目卓公公。
陶家兄弟對於這樁案件的形容是事實,可宣文帝不會因此體諒,他是皇帝,他認為朝臣百官有執行他旨意的本分,至於這過程中是否艱難、危險,這不在他考慮範圍內。
而陶家兄弟明確指出大理寺中無人願意奉旨查案,這無異於對宣文帝表達忤逆,他會責難陶家兄弟、他會遷怒於包括吳瑋這個大理寺卿在內的大理寺官員。
這是他們自造的因果,李星鷺不同情也不幸災樂禍,她只平靜地重申道:「你們兩個回去吧。」
「不勞寺正大人催促,我們兄弟回去後定然會把此行的所見所聞說與各位同僚,讓他們都了解一下你的處事作風。」
陶家兄弟的威脅就像將死之人的囈語,她再也不會在大理寺中見到這兩個人,何須擔心他們散布謠言敗壞她的聲望呢?
她漠然地收回視線,繼續把注意力放到棺材中的屍體上。
卸去死者的衣物後,他胸口處的兩道刺創傷頓時映入她目光中,但她沒有立刻下結論,而是上下前後仔細查看一遍,確認屍表不存在其餘損傷,然後舉起剪刀開始剖開皮膚檢驗體內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