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婆娘走了以後,周掌柜已經幾十年沒有吃過這樣令人不捨得停下筷子的飯菜了,吃飽後他甚至靜靜地在凳子上坐了好一會兒,再看鍋里剩的那點自個熬的糙米粥,竟然也與濟哥兒一般,冒出了ldquo我往日吃的難不成都是泔水?rdquo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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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濟午食也吃了整整兩碗飯,而且因周掌柜夾菜太快,他生怕沒吃兩口便被周掌柜吃光了,於是也吃得狼吞虎咽,一老一少風捲殘雲,吃個飯幾乎吃出了硝煙味兒。
沈渺趁他倆吃飯的功夫去附近油鋪買了幾斤豆油,拎著竹桶回來時,濟哥兒也吃飽了,熱出一額頭汗,給自己灌了杯茶水,正仰面靠在椅子上喘氣兒,湘姐兒趴在桌邊看他倆吃飯那猙獰模樣都被嚇呆了,等沈渺回來才回過神,嘟囔了一句:ldquo好可怕。rdquo
ldquo湘姐兒說什麼呢?濟哥兒,我們先回去了,你再抄一個來時辰記得就回來啊。rdquo沈渺進來帶走湘姐兒,囑咐濟哥兒天黑前一定要回來,便拎著油回了家。
路上經過上回買過布的布店,又扯了幾匹布,她打算再給自個、湘姐兒、濟哥兒都加做一身衣服,現在這倆孩子只有當初身上穿的和沈渺後來做的兩身衣服,只能兩套輪換著穿,若是正好遇到連續的雨天曬不干,這倆孩子都得光屁股了。
到了家,湘姐兒又在院子裡撿碎瓦,院裡又長了一些雜草,蟲子蝴蝶之類的便也多了起來,她蹲在地上還給小雞捉了只螞蚱吃,一個人玩得不亦說乎。
沈渺摸了摸灶房門外不遠處的土窯,差不多能有個五六成幹了,幸好這幾日都是大晴天,已經算曬得快了,如果遇上雨天,還得用油布裹起來,就又要多耽擱一些時日了。
起身時又瞥了一眼湘姐兒,看看她在做什麼。
這孩子如今跟那三隻小雞打成一片了,她手裡躺著一隻被她捏得半死不活的螞蚱,偏心眼地專門餵給白色小公雞吃。可另外兩隻自然也想吃,白色小雞卻精明得很,伸長脖子一叼就跑,另外兩隻緊忙撲騰著翅膀去追。
三隻小雞咯咯咯在院子裡你追我趕,湘姐兒也在雞屁股後頭跑著,還苦口婆心跟雞勸架:ldquo你們別搶啦!等會毛都叨禿了!哎呀helliphellip我一會兒再抓!指定還有呢!rdquo
聽得沈渺都笑了出來。
見她自得其樂,她便也放心地進了灶房,先看了看天色,估摸了下時辰,正好這時候開始做一爐全素的紅豆排包,應該能趕得上送到大相國寺旁的西鐘鼓巷。
那謝家豪奴留下的地址離這裡不遠。
綁好袖子,泡上豆子,沈渺又開始揉面了,窗外,湘姐兒把小雞兒都抓了回來,一字排開,背著手學著濟哥兒平日裡教訓她的模樣,嚴肅地邁著方步教訓這三個打得絨毛滿天飛的小雞兒。
只是小雞兒一下便四下逃散了,將一本正經要開嗓的湘姐兒變成了個光杆司令。
沈家的炊煙又裊裊升起了,白氣升騰,緩緩飄散。
今兒趕巧,沈大伯夫婦倆帶著兒子海哥兒正趕著自家的驢車進內城來收租子,他們在內城還有一間小鋪子,離沈渺家不大遠,就在金梁橋北邊魏家點心鋪子斜對面,租給了一家外地布商,專賣些南邊來的時新布料。
沈大伯跨坐在車轅上親自給媳婦拉車,因他太胖,使得這車都有些傾斜。尤其他們一家三口都生得富態肥胖,那頭老驢哼哧哼哧地拉著他們仨,兩隻眼都快累得發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