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灶房裡雖然堆滿了東西,卻纖塵不染,井然有序,連抹布都刷洗得乾乾淨淨,一塊塊或是掛著、或是疊成方形放在桌角,讓人看了便十分舒心。
硯書越看越覺著不簡單,伸長腦袋瞥見了菜筐里的蔬菜,更是嘖嘖稱奇:ldquo沈娘子你怎麼連筐子裡的蘿蔔都堆得整整齊齊?rdquo
這條案對面的木架子上放了好幾個藤編筐,筐子裡堆了白蘿蔔和胡蘿蔔,竟然不僅按顏色分開堆放,還每顆蘿蔔都是帶葉子的蘿蔔頭朝同一個方向,一層一層壘得整整齊齊。
沈渺被硯書說得也探頭一看地上的蘿蔔筐,跟著一笑:ldquo這不是我壘的,是濟哥兒壘的。他每日都幫我收拾灶房,這灶房能這樣乾淨,一是做飯菜的習慣要好,一邊做要記得一邊收拾,二便是濟哥兒懂事兒又勤快,他只要回來,便會過來幫忙。rdquo
她做飯已經習慣收拾了,以前她爸爸和爺爺的後廚規矩比這要嚴多了。畢竟廚房裡的衛生是頭等大事,要是幫廚的小徒弟敢把廚房弄得亂七八糟、滿地菜葉子,肯定會被鍋鏟敲得腦袋開花。
硯書感慨不已,還認真地點頭道:ldquo也該叫方廚子過來瞧一眼,好生學學。他身為皰廚,便是太不拘小節了些!rdquo
謝祁倚著櫃檯,視線卻停留在沈渺飛快切菜的手上。沈娘子的手絕稱不上ldquo手如柔荑,膚如凝脂rdquo,她的手修長有力,骨節勻稱,細細的淡青色的筋脈會因她用力而在肌膚下起伏,甚至習慣握刀的虎口處還有一點薄薄的小繭。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的手因習武與總是受傷,也生了繭子。可卻是大不一樣的。
他正細細地欣賞沈娘子煮湯餅的身影,心裡好似也瀰漫著濃濃的煙火香氣。她同時開了兩個灶,一個鍋里現炒花生米,一個鍋里熬稠稠的湯,做起來有條不紊,忙中不亂,簡直像個指揮千軍萬馬的女將軍。
真厲害吶沈娘子。謝祁想到自己五穀不勤,只會讀書寫字,實在自愧不如。
正瞧得入神,忽然有個高大黝黑的身影推著三缸酒闖進了半掩著門的沈家後院,還很熟稔地直接走進了灶房,出聲喚道:ldquo大姐兒,你定的酒給你放哪兒?rdquo
謝祁靜靜地轉開眼看過去,那黑黝黝的壯男子也扭頭瞧了過來。
兩人目光隔空一觸。
第40章 泡麵火了
顧屠蘇每日都要乾重活, 因此從不講究衣衫,他今兒便穿了件敞懷的無袖短衫,被曬得古銅色的胳膊袒露在外, 粗壯又結實, 這衫子連個扣子也沒有,若不是脖子上掛了條長長大大的巾帕用於擦汗,他那同樣結實到肌肉線條若隱若現的胸腹也是毫不掩飾的。
沈渺沒覺著有什麼不對勁,這巷子裡這麼穿著的人多了去了,做豆腐的劉大郎、賣瓜果的王三郎、賣炭火柴火的曾七郎, 只要家裡常要乾重活的,平日都是如此穿著, 或許僅有過年節之時,他們才會穿戴齊整。
古人比她想像中更開放, 她也是穿越過來後才知曉的。
在旁人眼裡應當十分保守的宋朝,不僅男子時常袒-胸-露-乳,連女子在炎炎夏日也會穿短袖衫,甚至自前唐流傳下來的深-V半胸穿搭也仍在風靡, 近些年汴京還時新起直接在裹胸、肚兜外罩對襟紗衣的ldquo內衣外穿rdquo。有時沈渺走在街上,見到形形色色不同的服飾,也會懷疑真正封建古板到底是誰。[注]
聽見顧屠蘇的聲音, 她十分平常地扭頭看了眼,便伸手往外邊一指,麻煩顧屠蘇幫她放到廊子下曬不到日頭的地方去:ldquo有勞顧二哥。rdquo
之後便繼續回身忙著煮湯餅。
顧屠蘇把酒推了過去, 回來時再透過櫃檯上的窗洞, 遠遠地瞥了眼那鋪子裡站著的瘸腿書生一眼。
那書生長衫大袖,以素色的綢帶束髮,兩條飄帶便如柳條般在腦後垂落到肩上。這人生得比榮大郎還要好, 年歲瞧著不過十七八,清清朗朗的,立在那,即便不言不語,也眉目溫潤清雋,讓人無端端想起冬日裡屋檐積雪上倒映的月光。顧屠蘇不知要怎麼形容他,心裡只是有一股到處亂竄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