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時毅早已經搬去了環境更好更高檔的小區,卻把奶奶一個人留在老舊破小區里。
時眠握住手機等待著媽媽的回覆,可直到一個小時過去,車子在小區門口停穩,都沒再收到任何消息,她只好付完車錢,下了車。
沿著模糊的記憶往小區走,時眠在樓下單元門口看到了時毅。
時毅身旁還站了一堆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什麼人都有。
不過除了時毅,沒幾個是時眠認識的。
其中還有人舉著手機對著她拍。
時眠沒想到時毅會張羅來這麼多人,她的腳步下意識一頓,心情頓時沉到了谷底。
「小眠!爸爸在這邊!」
「……」
時眠皺起眉,她對時毅這種親近的口吻感到不喜,但掃了一圈圍觀的親戚們,最終還是忍了下來,決定給時毅留點面子。
「這是小眠?真是女大十八變啊!現在長得亭亭玉立的。」
「是啊。」
有人開這個口,馬上另外一親戚跟著附和,「以前瘦瘦小小的,誰知道跳水這麼厲害,世界冠軍呢!」
「是啊是啊哈哈哈哈哈哈。」
說話的這幾人面生得很,時眠確定自己的記憶里沒有他們這號人物。
一旁的時毅看見時眠反應淡淡的,指著那幾人介紹道:
「小眠,這位是你二舅爺爺,你表姑。快叫人!」
時眠微微皺眉,她瞥了眼人群中還在繼續錄像的手機,別過頭,看向時毅,「我明天要跟隊飛去南美參加比賽。今天回來,只是想看看奶奶。」
時眠把話說得很直。
在場的人全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當即有人陰陽怪氣道:
「也是,畢竟咱們小眠從小跟著媽媽生活,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是大忙人了。」
「可不是,對著時毅連聲『爸』都沒叫,還是沒養在身邊。」
「害,再有出息,也不頂用!」
這話聲音不小,有耳朵的人都能聽見。
時毅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
他佯裝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嚴肅教育道:
「小眠,不能不講禮貌。」
「……」
「你口罩不摘,還不叫人,你媽這些年確實太慣著你了。」
「……」
本來昨天晚上時眠就沒休息好,此刻看著時毅裝模作樣的樣子,頭更疼了。
這麼多年來,時毅這套還沒玩膩。
總在外人面前裝出一副「好男人」和「好父親」的模樣,實際口蜜腹劍,假仁假義。
「既然今天有這麼多客人在,那我還是比完賽再來看望奶奶吧。」扔下這話,時眠轉身就要走。
只是走出去還沒兩步,就被時毅拉了回來:
「小眠,爸爸不是那個意思。」
時毅有些急了。
他好不容易才把時眠哄回來,又怎麼會輕易讓她離開,「你平日裡比賽那麼忙,都回來了,總不好白跑一趟。我們上樓,上樓。」
時眠看了眼已經將姿態放到最低的時毅,心底那股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她太了解時毅了。
像他這種自私自利的人,只有心裡算計著什麼的時候,才會不斷隱忍。
時眠抬頭望向眼前這棟熟悉破舊的樓,想到又是請假又是長途跋涉地跑回來,最後還是走了進去。
沿著一階階樓梯往上,他們在頂層五樓停了下來。
門虛掩著,沒有關緊。
時眠伸手拉開門,掃了眼空落落的客廳,頓時回頭看向身後的時毅。
時毅當然感受到了時眠質問的眼神,他從鞋櫃裡找出一次性鞋套,「你奶奶在臥室里。」
接過鞋套換上,時眠沒管時毅等人,徑直往奶奶吳素英的臥室走去。
臥室里。
老人家躺在床上,面色蒼白,臉頰凹陷。
與時眠記憶中總是精神奕奕的模樣不同,小老太太頭髮已經全白,臉上也布滿了皺紋,看起來憔悴又滄桑。
時眠目光微頓,一時有些不敢靠近。
床上的吳素英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小眠?」
老人家顫顫巍巍地抬起手,眼裡有激動,還有些許緊張和不安,「你還是回來了。」
「奶奶。」時眠乖巧地走過去,她把肩上的包取下來,主動握住了吳素英的手。
「媽,你看小眠多孝順。」
跟上來的時毅笑得一臉褶子,「她比賽那麼忙,都還抽空回家看您了!」
吳素英沒理會時毅的話,她眼睛濕潤,直勾勾地盯著時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