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複雜的心理在百姓的心中深深紮根,不需要刻意的引導,不需要有意的培養,不需要學習,不需要記憶,只要到了這個時刻,自然而然的就會在心中冒出類似的念頭。
這個邪惡的黑暗道理,在遇到小流氓小混混一身痞氣的人的時候尤甚,萬試萬靈百試不爽。
以為自己已經從軟弱走向剛強的胡博超也不知道,面對世界,堅持本心,確實是剛強,但是,剛強需要的不僅僅是手段狠辣,還需要更多的智慧。
胡老大千錯萬錯,沒有老老實實的按照調戲罪報官。梁馳父子嘴巴不乾淨,那就讓官老爺根據大清律法,規規矩矩的治罪就是,不用管世情輿論如何,不用管官老爺最後如何宣判,就算梁馳父子被無罪開釋也罷,只做正確的事,讓人知道,老胡家的女兒,不允許任何人平白的肆意羞辱,就足夠了。所謂親君子遠小人,胡家立身正,自然會有君子結交。
但胡老大與這個世界的所有人一樣,認為即使是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名節也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玷污。
大名鼎鼎的海瑞,就因為5歲的女兒吃了男僕役的一塊糕餅,就硬生生餓死了女兒,這足以說明,華夏土地上女子生活的艱難。
胡老大自認為考慮周到,既顧全了女兒的名節,又教訓了梁馳,反正都是坐牢,什麼罪名無所謂,可謂上策。
但這個思維錯的離譜。
梁馳的想法是,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誣告我盜竊?
旁觀的勞苦大眾的想法是,胡家耍橫,仗勢欺人,誣陷善良。
梁馳絕對不會認為,他每天都要說幾百遍的□□屁股是如何大的錯誤,更不會認為,他每次見到漂亮女人,就要同伴狠狠意淫幾百遍的各種更不堪的詞語,是非常的低級下流。
階級的不同,環境的不同,造成了認知的不同。
作為官二代和知識分子的林徽因的父親,能夠在女兒的片言隻語中意識到梁馳的惡劣,贊同胡博超的處理方式,並暗中出力。
作為沒有文化,接觸的都是滿嘴江湖義氣,把下流無恥當做理所當然的梁馳等人,是絕對不會認為,嘴上說幾句下流話,就是調戲,就是羞辱,就是犯法,就該坐牢的。
所以,梁馳根本不知道胡靈珊揍他的理由,更不知道胡博超把他送進大牢的緣由,只是異常堅定的認為,胡博超莫名其妙的誣陷了他。
在以講義氣的江湖人自居的梁馳心中,胡家任何的和解行為,都不會得到他根本上的諒解,因為雙方的價值觀根本不在一條線上。
……
「裡面是杭州武林門胡家嗎?」寂靜的江面,有人高聲叫著。
「在下正是胡博明。」另一條船上回應著。
「老二,一切可好?」胡博超靠攏船隻,笑著問道。
胡博明怒:「你怎麼才來,剛才都嚇死我了,還以為遇到了水賊。」
水賊自然不會指名道姓,但張之洞的人馬裝的水賊,就更可怕了。
胡博超大驚:「形勢兇險至此?你在湖北到底做了什麼事?」
胡博明苦笑:「還不是開工廠鬧的。」
胡博明靜夜反思,張之洞這是故意在逼他走,為什麼呢,當然是在開設工廠的過程中,他得罪了太多的人。
在以為西洋物什都是奇技淫巧,以為通過火車就會影響風水,以為洋人都是綠眼睛的妖怪,以為祖宗的做法萬萬不能改變的大清國,開辦礦山、工廠,推廣西學的胡博明等人,在善良淳樸忠厚老實的大清子民眼中,與漢奸無異,人人得而誅之,天知道到底是哪方大神給了如許的壓力,連張之洞都必須放棄他了。
而這些華夏傳統的堅定衛道者,從來沒有一顆包容的心,對「洋人派來的奸細」,歷來趕盡殺絕,絕不為因為胡博明的退卻而終止。
胡博超大笑:「一群腐儒而已,我還以為你打了張之洞的兒子。」
只要不是官場的力量,就好辦多了。胡博超一口氣帶了十幾個夥計,又雇了三十幾個鏢師,一行五十幾人,自問兵強馬壯,區區民間糾紛,怎麼都不至於被人秒殺了。
「聽說你在杭州賣假藥,忒也無恥!」胡博明瞪眼,為了區區幾兩銀子,至於忍受千夫所指嗎?
胡博超微笑,在胡博明耳邊低聲說了個數字。
「居然有這麼多?」胡博明倒吸一口冷氣。奸商!太無恥了!
胡博超笑:「又不是治病的藥,左右不傷人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衝著銀子,我是不要臉了。」
胡博明親熱的笑:「一家人兩兄弟,借幾兩銀子使使?」
「滾!」
遠處的江面上,忽然有了燈火,有數艘船迎面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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