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間裡安靜極了,只能聽到關緊的水龍頭處水滴落進池中發出的「啪嗒」聲。
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格外煎熬,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水滴的聲音忽遠忽近,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遙遠又空洞。
周圍的一切開始變得模糊,光線在眼前晃動,隔著一層薄霧般,什麼都看不真切,也聽不真切。
紀瓷緊緊握著水龍頭,額角沁出一層薄薄的汗,她無助地靠在牆邊,看上去狼狽不堪。
半晌,紀瓷的身體終於有所緩和,她唇角微微上揚,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一想到出去後又會遇到他,她的腳步就怎麼也邁不開。
潛意識裡,她不想再見到他,也不想再與他有任何交集。
可是——
逃不掉的就是逃不掉。
紀瓷嘆了口氣,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調整好狀態。
她為什麼要害怕面對他?
三年了,一切早就過去了。
她又不欠他什麼,明明是他欠了她。
想到這,紀瓷不再猶豫。
她重新塗了個口紅,最後看了一眼鏡子裡的自己,確保一切無異樣後,這才轉身離去。
路過走廊的轉角處,紀瓷又遇到了靳舟望。
男人正不急不緩地走向自己這邊,走廊頭頂的燈光氤氳落下,眼窩處蘊著淺淡的影,襯得眉眼愈發深邃。
兩人相對而視,紀瓷的黑眸中看不出什麼情緒,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靳舟望亦是如此。
她和他之間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
直至擦肩而過。
就在那一瞬間,靳舟望忽然停下了腳步,他微微側過頭,卻沒有直接看向紀瓷。
「走了為什麼還要回來?」靳舟望的聲音很淡。
紀瓷停下腳步,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她的身形不易察覺地晃了晃。
與此同時,耳畔仿佛響起了三年前靳舟望對她說的那句話。
「你有種就再也別出現在我面前。」
三年前的那場不辭而別在這一刻終於有了後文。
心口處傳來沉悶的痛感,紀瓷穩住心神,假裝沒有聽懂靳舟望口中的冷嘲熱諷。
「靳總,有話直說。」
分手後重逢,在只有兩個人的情況下,紀瓷連裝都不想裝。
合格的前任就應該像死了一樣。
面對「死人」前任,那些客套話,她一句都不想說。
靳舟望緩緩轉過身來,垂眼掃過紀瓷的背影,只聽他輕哂一笑:「明知酒量不好,為什麼還喝那麼多?」
紀瓷沒有說話,靜靜等著靳舟望繼續說下去。
「為了拉投資,值得麼?」
他問她。
紀瓷也慢慢轉過身來,她看著眼前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似笑非笑道:「靳總順風順水慣了,哪會懂我們這些普通人的苦?」
男人居高臨下地看著紀瓷,在觸及到她眼中毫不掩飾的厭惡後,垂在身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了蜷,他面色微變,很快又恢復如常。
紀瓷滿心滿眼想的都是趕緊離開這裡,因此並沒有發現靳舟望方才那細微的變化。
「如果不是我剛才出聲勸阻,你早就醉倒了。」
「那又如何?與你有關麼?」紀瓷的語氣總算多了幾分起伏,眉眼間滿是不耐。
「你當年的傲氣呢?」靳舟望問,似是被紀瓷的態度激到了。
這一句話,成功了激怒了紀瓷。
心底積壓的怒火徹底燃燒,理智瞬間全無。
紀瓷死死地盯著靳舟望,她幾步上前,未等靳舟望作何反應,她抬起手一把拽住他的領帶,強迫他彎下腰來。
他的眉眼壓了下來,兩人之間的距離陡然拉近。
近到他們的呼吸開始交纏在一起,近到他微低頭就能親到她......
明明近在咫尺,空氣里全無曖昧旖旎的氛圍,只剩似有似無的火藥味。
靳舟望垂眼淡睨著拽住自己領帶的那隻手,他斂起面上笑意,神色漸漸冷了下來。他沒有掙脫,任由她拽著,仿佛在等待她下一步的動作。
四周瀰漫著緊張的氣氛,似有一股強大的寒流悄無聲息地侵襲著每一寸角落。
紀瓷盯著靳舟望的臉。
場面一度僵持不下。
空氣里寂靜無聲,紀瓷紅唇微啟,率先打破了當下的靜謐,只聽她反問道:「我當年的傲氣?」
下一秒,紀瓷輕聲一笑,嘲諷意味明顯:「這種問題,你還有臉來問我?」
靳舟望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紀瓷,目光深邃得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