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涇嘆口氣,他本以為這一天會來得早一些,誰知小姑娘竟忍到今天。
不過也難怪,這些年來,他多少也弄清楚了她會留在這裡工作的原因——是為了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義兄。
她有求於穆總,想將人從牢里撈出來。
不管這事成沒成,八年過去,人總算是出了獄,她也沒必要在這裡耗著了。
這些年,她過得夠苦了。
只有違約金這條,十分棘手。
她一個月工資只有兩千出頭,違約金卻有五十萬。
上哪兒去籌錢!?
徐涇起身,走到她近前,將那份合同遞迴她手中,俯身壓低聲音,像是怕被不在這裡的大老闆聽到一般:
「這事你求我沒有用,我也只能按規章辦事,但是如果你去找穆總,可能還有一線希望。」
辜蘇茫然抬眸,像是沒理解他的意思。
徐涇見她聽不懂暗示,索性又說明白了些:
「我看穆總對你未必沒有一兩分上心,如果你去求他,或許他能讓違約金作廢。看在這麼多年的同事情誼上,我可以幫你打聽他的行程,他短期內應該還會留在S市。」
辜蘇眼睛亮了一瞬,又很快黯淡下去。
她低頭在手機上打字,又舉給徐涇看:
【他不會在意我。】
徐涇失笑,搖搖頭:
「那可不一定。」
旁觀者清,如果穆總對她沒有那個意思,又是為什麼每次來這座城市出差,都會光顧「往事」酒吧?
恐怕連穆總自己,都沒注意到這份在意吧……
如果她今後真的離開了「往事」,再也無處找尋,穆總會對過去八年裡,對她的所作所為,感到後悔嗎?
第5章
S市中心一處江景房。
落地窗外,夜幕四合,江水奔騰不息。
「她真打算走?」
男人轉過真皮座椅,回身凝望夜景,單耳塞著副藍牙耳機,右手在座椅扶手上輕叩。
對面不知又說了句什麼,他嗤笑:
「告訴她,我明天會去華宜集團附近用午餐。」
電話掐斷,他捏了捏眉心,嘴角那絲嘲弄笑意,逐漸壓平。
緩緩抬眼,他長久地凝望著城市霓虹上方,那片被五顏六色的燈光攪得更為詭譎的昏暗天空。
又要到新年了。
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
手腕轉動時隱隱的滯澀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十年前,他究竟失去了什麼。
……
辜蘇站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商圈人行道上,抬頭看向面前寫字樓。
數不清到底有多少層,仰望時,得把腰向後折去,才能勉強窺見頂上風景。
行人與她都太過渺小。
此處令人望而生怯。
整棟樓幾乎都被玻璃覆蓋,映出今日灰暗天空。
細雨如煙,積雲厚重,滲得人骨頭縫發冷。
她把傘靠在肩上,用手臂壓著,用力搓了搓手指。
深呼吸,一路寒到肺里,冰得她屏住呼吸幾秒鐘,那口冷空氣才慢慢被焐熱。
已經在這裡等了三十分鐘。
她有穆盛洲助理的微信,但先前有一次走投無路,想向何助借些錢吃飯,被穆盛洲知道了,害得借錢給她的何助被扣了年底獎金。
要問穆盛洲的行蹤,直接問助理是最快的。
可她不敢直接問,怕再給何助添麻煩。
至於穆盛洲本人,雖然有他微信,但還不如問何助。
他從來不會搭理她,主動發過來的消息,大多是命令她去跑腿買東西,或者晚上來早些,有客人要陪。
要是她直接去問他能不能見一面,說不定會被罵一頓。
總之,徐涇說,今天中午,穆總可能會在這附近談生意,之後會出去吃午飯,只要守在這裡,大概率能碰見他。
可眼看著午飯時間已經過去一半,只有寥寥幾人出入的旋轉門後,卻依然沒有出現那道熟悉身影。
同一時間,頂層會議廳。
招商會議接近尾聲。
這次會議時間比較久,一直注意著投資人態度的展示方,隱隱察覺到,穆總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而且有越來越不好的趨勢。
是PPT做得不夠清晰,還是沒能讓他看到滿意的ROI?或者是有人捷足先登……
展示方心裡直打鼓。
好不容易等收完尾,勉強撐著自信架子,詢問投資人穆總是否有希望了解的其他內容。
穆盛洲坐在主位,沉吟片刻,起身道:
「我會投四百萬,要20%原始股份,除此之外不做任何干涉。三年之內要看到你承諾的ROI,否則就撤資。其它細節,等下周合同敲定再跟你談。」
說完,大步繞過會議桌,向外走去。
何助匆匆將他的文件與外套收拾好,與在座各位致歉:
「抱歉,穆總之後還有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