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楚不過一瞬,他強迫自己去看黑色手提箱裡的粉紅鈔票。
男人得到了滿意答案,從嘎吱作響的椅子上起身,回首看一眼墊在座位上,隔絕沾著瓜子皮和灰塵椅
面的手帕,眉頭輕皺,拎起價值不菲的手帕一角,將其提起,甩了甩灰。
本想直接扔進屋內垃圾桶,目光接觸到二人小心神色,想了想,還是嫌惡地拎著手帕離開屋子,在街頭找了個公共垃圾桶,隨手塞了進去。
他拿起手機,不緊不慢地抬腕看了眼時間,一個電話撥出去:
「穆少,我這裡搞定了。」
聽筒對面,冷冰冰的男聲言簡意賅:
「等著。」
他又慢條斯理提醒了一句:
「如果他的手機作為證物被收走,我們是沒辦法動的。要做什麼,必須趁早。」
「嗯。我知道。」對面語氣平靜,顯得有些殘酷,「手機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
中年男人掛掉電話,向停在街對面的邁巴赫走去。
綠燈亮起,有人踩著斑馬線,匆匆向街這一邊小跑過來,捏著手機放在耳邊,臉色慘白地與男人擦肩而過。
那人剛一踏上人行道,電話就接通了。
他一路跑來,氣息未定,喘著粗氣問對面:
「爸,爺爺沒事吧?之前媽打電話來跟我說他被人撞了,我那時候在睡覺,沒接到——」
聽到對面說了句什麼之後,他渾身發冷地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如遭雷擊,眼淚不知不覺流了下來:
「我才剛認回來……我才剛認回來……」
可為什麼偏偏是今天,為什麼偏偏是小時候最疼他的爺爺?
他的手下意識放進兜里,指尖碰到挺括的四方稜角,邊緣粗硬。
那是拳館發的員工福利,全身體檢卡一張,可以給親屬用。
往年,他無親無故,拿到這種福利,都會掛閒魚上轉讓出去。
今年,連部門經理都知道了他認祖歸宗的事,專門給他發了張檢查項目最全的體檢卡,作為老員工的福利。
他本來打算送給爺爺的。
記憶里,爺爺本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可十幾年過去,再相見時,腿腳和肺都出了毛病。
他本想把體檢卡送給爺爺的。
老人捨不得花錢,總拖著不肯去醫院,怕查出病來。
但如果送的是卡,告訴爺爺不去就浪費了,爺爺肯定是會去的。
他連話術都想好了。
可如今……
再也送不出去。
他緊緊攥著那張卡,站在人群之中,目露茫然。
六歲被拐,二十歲才被找回。
中間的十四年,是他作為「曾程」,浮萍一樣漂泊在人世間的十四年。
如果沒有找回親人也就罷了。
如果沒有再次見到爺爺那張和童年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慈祥面容,也就罷了。
如果,爺爺是壽終正寢,也就罷了。
可偏偏。
偏偏……
……
「辜小姐,你需要在這份保證書上簽字,以保證你在庭上的發言一切屬實。」
法庭工作人員將一份保證書遞到辜蘇面前時,小姑娘還在忐忑:
「一會兒出庭,是不是必須把知道的都講出來,不能有隱瞞?」
「是的。」
工作人員耐心解釋。
她絞著手指,隱隱不安,眼眸下方沉著熬了好幾夜的烏青:
「我,我……」
她砸重金給楚沉請了律師,可律師卻說,以他們目前的情況,證據確鑿,只能申請輕判。
可她不明白,怎麼就證據確鑿了?
明明該提交的證據,都已經提交給律師了,包括楚沉的手機,裡面有他一整晚都在給她打電話的記錄。
如果真的撞了人,是不可能有閒心不間斷地繼續找她的。
她本以為,楚沉早晚會無罪釋放。
可在庭上,對方律師卻問了她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請問證人,你在1月14日當晚,真的沒有給被告人楚先生發送定位嗎?」
辜蘇一臉茫然:
「我沒有。」
她那時候睡得正懵,怎麼可能給楚沉發定位?
而且就算發,也該發KTV的地址,可根據楚沉的說法,她發給他的,是一處偏僻的地點,與KTV相隔甚遠,她根本就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