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已經全都濕了,淚水順著肩膀和鎖骨流進衣服里,一大片都是濕漉漉的,似乎還能聞到她身上的那股熟悉體香。
她從前,幾乎不哭的……
沒有爹媽的孩子,嚎破嗓子也沒有人疼。
摔一跤,見了血,爬起來拍拍灰塵繼續向前走。
反正傷口早晚會癒合,有時間哭,不如想想怎麼走得快一些。
這個道理,楚沉懂,辜蘇也懂。
而今天,他想破腦袋都不明白她突然流淚的原因。
總不能是因為,可以吃到十塊錢的盒飯,喜極而泣吧……?
他不自覺想起了一個問答。
要怎樣才能讓一個歷盡苦難的人感到幸福?是不是需要很多很多甜呢?
答案是,不需要。
只要給他們一點點甜,他們就會非常幸福。
相反,一個本就幸福的人,需要很多很多甜,才會感到些許快樂。
辜蘇……
他寵了十三年的姑娘。
原來一直在苦海里泡著嗎?
背對著他結帳的辜蘇垂著眼帘,默默撫上心口。
只有她明白,剛才突如其來的眼淚,是源自於殘留在原主身體裡的情感。
那些年,孤寂的、沉默的委屈終於被人看見,被人體諒。
終於找到出口。
……
第二日一早,辜蘇就被搖醒了。
她先前在酒吧工作,過著晝伏夜出的生活,如今一朝恢復正常的活人作息,時差倒得有些困難,這個點還是困,腦子暈沉沉的。
揉了揉眼睛,眼前突然出現一張放大的紙張,花里胡哨的。
她迷茫向後退了退,才看清,被楚沉舉在手中的,是一張刮刮樂。
「蘇蘇,我今天早上去買早飯,順手買了張刮刮樂,中了五千塊!以後終於可以吃點好的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有些僵硬,但在她看過來的瞬間,還是迅速揚起個表演過度的笑容。
顯得略傻。
像金毛,又像薩摩耶。
破綻很多。
首先,他出獄後基本不笑的。
其次,昨天才發現她吃不起飯,他今天就中獎了,未免太巧。
最後,上面印刷的兌獎日期已經過了,他不可能在今早兌現。
糊弄鬼呢。
辜蘇看了眼那張身價五千元的刮刮樂,又看了眼楚沉,已經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但沒有戳破,只是配合他表演地笑了,還起身給了他一個獎勵的擁抱。
楚沉明顯鬆了口氣,蹲在她床邊,豪氣道:
「我給你買了你以前最愛喝的艇仔粥,快起來洗漱,趁熱喝。」
辜蘇乖乖點頭,洗漱完,就坐到了桌前。
這間臥室只有一張床、一副桌椅,還有一個衣櫃。
桌椅被她徵用了,擺滿做手工要用到的UV膠、矽膠筆、手套、亞克力板之類的材料。
桌子前面的牆上,釘了個淺色軟木掛板,上面列了材料清單和訂單列表,按照輕重緩急、耗時,詳細安排了每天的工作。
這是她從前上班之餘的兼職。
現在這些手工材料被堆到一邊,給艇仔粥騰地方。
椅子她坐著,楚沉就只能站著。
辜蘇拿起勺子之前,想起什麼一般問楚沉:
【你吃嗎?】
「我在外面吃過了。」他擺擺手,催促她,「快嘗嘗好不好吃。」
她聽話地舀起一勺,送進口中,可過了幾秒,又皺起眉來。
「不好吃?」
楚沉小心地問。
該不會不合她口味吧?
辜蘇遲疑片刻,又喝了一口。
沒有味道。
甚至微苦。
她迷茫地舔了舔嘴唇,心裡浮現出一個猜想。
她不會,病了吧。
混沌的大腦遲滯回憶著昨晚的片段。
被楚沉拖著荒唐的時候,全程都在被子裡,應該不至於著涼。
再往前推,就是去人才市場的時候。
夜晚風大,她可能是著了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