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物理上是,心理上也永遠不會是。
對視了短短一秒,男人轉身,消失在了窗後。
辜蘇看不到傅行舟,不知道對講機在別墅門口能不能用,鬆開直喘粗氣的哈士奇,試探著從口袋裡掏出東西,隔著超級薄的保暖手套,順利按下了呼叫鍵。
對面幾乎是立刻接通了,聲音和剛才冰冷的視線截然相反,平和溫柔:
「歡迎回家。」
辜蘇左手握著盲杖,站在雪地里,用空出的一隻手打電話:
「能下來看看物資夠不夠用嗎?」
他那邊響起輕微腳步聲,似乎在別墅里走動:
「這些既然帶來了,就搬進來吧。地窖里還有許多食物,不至於連一場暴風雪都挺不過去。」
辜蘇將他的話如實轉述,趙川笑道:
「我就該想到的,他怎麼也不可能把自己餓死在別墅里。」
二人說話間,傅行舟已經推開門,沿著每日都有人清理的道路,走到二人近前,牽起辜蘇的手:
「外面冷,你先進去,這些我們來搬。」
她依依不捨地摸了一把呼哧呼哧直喘氣的哈士奇,一言不發地跟著傅行舟走了。
趙川剛把物資都卸下來,卻聽自己的手機在響。
他有些稀奇,看到來電顯示是「爸」,眼瞳漸漸暗下去。
他坐在一箱物資頂部,接通後抬手將手機摁在耳邊,腰背微微弓起,眺望著遠處即將沉入山脊、被積雲壓得幾乎看不見的落日:
「我在歐洲,有事回去再說。」
他爸開門見山:
「聽人說你跟傅家的公子去滑雪了?我一個侄子在瑞士看到你們了。」
「是。」
「好好把握,他這次把他妹妹也帶過去了,你知道的,如果我們兩家能聯姻,在國內的市場就好打開得多。」
C國一直是一片廣闊的市場,趙家先前只在國外發展,並不是不想回國,而是歷史遺留問題,加上當時的經濟實力不夠。
如今趁著政策,倒是可以回國看看情況。
這件事他從前沒跟趙川說,是沒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
趙川上面有個哥哥,他本只要吃喝玩樂,當個頭腦簡單的闊少就行了。
如今既然有機會攀上傅家,自然要跟他分析分析利弊得失。
趙川沉默地聽著他爸的分析,原本和辜蘇玩了大半天的興奮柔軟心情,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人家的心意最重要。她和那些從小生長在豪門的千金不一樣,傅家以前沒給過她什麼,現在要是做違背她心意的事情,逼她為家族犧牲,恐怕她不會願意,傅行舟也不會同意。」
「那你讓她願意不就行了?」他爸也許是意識到了這句話有些不妥,找補道,「趁這個機會,多跟人家相處一下,爭取把人拿下。你知道的,要是能得到傅家的幫助,我們家不說更上一層樓,至少不會背債……」
最近幾年,全球經濟高速發展,沉沉浮浮中,有的企業異軍突起,有的企業卻瀕臨消亡。
趙家就是後者。
就連趙川過生日的那艘遊艇,當初全款買下時,本是獨給他一個人用的,後來也因為現金流吃緊,被趙父拿來創收了。
趙家現在其實也很難過,全靠趙家長子頂著。
趙川深吸了口氣,輕聲道:
「我會試試,但不會強求……不一定會成。我……我確實挺喜歡她的,但是我不確定她的心意。」
「願意試就好,願意試就好!」
趙父的聲音都透著股喜氣。
趙川頹然掛了電話,眼前天幕晦暗,太陽已經完全落山了。
但雪地還是光潔一片,倒映著雪亮月光。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哈出蒸騰霧氣,又很快消散。
原本追辜蘇只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公司,再加上他確實挺喜歡她。
可現在,他爸一個電話,就莫名其妙背負了家族企業的興亡,這件事的動機,就變得更不純粹起來。
讓他莫名地覺得不舒服。
隱隱感覺是對辜蘇的褻瀆。
他再次嘆了口氣,起身正打算把屁股底下的物資箱搬回去,一轉頭就看到傅行舟靜默地站在他身後不遠處。
不知聽了多久。
他訕訕地打了個招呼:
「……喲。來幫忙搬的嗎?我一個人就好。」
傅行舟緩步走過來,彎腰提起一隻物資箱,肌肉發力,如同拎一隻泡沫塑料箱,轉身就往別墅里走:
「進去吧。」
他摸了摸鼻子,搬走地上剩下那隻,默不作聲地尾隨著對方。
只是走了幾步後,傅行舟忽然開口:
「你說得有道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