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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聽就高興,叫我繡個花樣兒給她看。

我就繡朵芙蓉,又繡一條鯉魚,她一看就嘖嘖贊出聲,說我是找織女娘娘乞的巧,天生是個繡花的命。

吳大家將我留在繡坊里,精心指點我繡藝。

吳大家誇我說:「憑你的悟性,遲早超過我。」

一日我正埋頭理針,吳大家說:「府台大人要來親選貢品,大家都要打足了精神。」

我一聽就慌神,我站起身說:「我肚子疼。」

吳大家嚇一跳,忙叫人將我扶住,要送我去看大夫。

我說不必,我急匆匆就要出門。才邁出門,便見門前一頂轎子,堪堪停定。

轎簾一卷,走出來威嚴俊朗的府台大人。

我急忙轉身說:「又不疼了。」

我躲在屏風後,看吳大家將我夫君請進門。

他們左走,我就躲右,他們前去,我就躲後。

我夫人前總是冷清清,面不帶笑,目不斜視,一臉正經。

繡娘們紅著臉將他偷看,一邊看一邊低聲議論。

有人說:「府台大人竟然這麼年輕。」

又有人說:「年輕也罷,還生得如此俊俏,像是畫裡的郎君。」

便有人笑她說:「就算是畫裡的郎君,也是別人的郎君。我聽說他疼愛夫人,夫人有孕,要吃溜酸溜酸的橘子,他大夏天的找遍了揚州城。」

大家就嘆氣說:「不知什麼樣的女子,有如此的好命。」

我抿著嘴笑,就是我這樣的女子,有如此的好命。

我正低頭樂,身旁突然安靜,有人在我頭頂涼涼說:「你再把頭埋低一些。」

這是生氣的嗓音,我咬著唇抬起頭。

見我夫背著手,淡著臉,靜靜把我看。

我擺一副可憐的臉。

他問:「你還有多久繡完?」

我可憐地說:「花還剩下一瓣。」

他說嗯,走到椅子上坐下。

吳大家看看我,又看看他,陪笑問:「大人有何不滿?可是還想再看看。」

他端著茶杯吹一吹,說:「無甚不滿,不必再看。我等我夫人。」

我跟我夫回家。

他臉黑成鍋底,坐在椅上生我的氣。

我捧著肚子在他面前站。

他叫我坐,我坐就坐。

他指頭把桌子叩得篤篤響,他說:「李碧桃,你肚子不小,膽子也不小。」

我低頭看看肚子,是不太小。

他說:「你敢瞞著為夫獨自出門,你不怕人丟了,我還怕丟了人。」

他就是嫌我丟人。

他說:「萬一你出點什麼事,你叫為夫怎麼辦?掀了這揚州城?」

娘懷著我還到處走,哪裡就會出什麼事。

他說:「你悶著作甚?我說你一句,你心裡頂我十句。」

才沒有十句,我也只頂一句。

他嘆氣,說:「過來。」

我站起身,過去就過去。

他把我拉到腿上坐,撫著我肚子無奈說:「桃兒,為夫鎮日忙得很,你叫為夫放放心。等我閒了,陪你去,守著你,這樣我才安心。」

第8章

他哪有閒的時候。

秋日暴雨連連,他忙得沒時間吃飯,沒時間更衣,連家門也沒時間進。

他要帶人防洪築堤,免得大水壞了莊稼田地,淹沒揚州城,毀了百姓的生計。

他出門時回頭將我看,我說:「你放心去,我就安靜在家裡。」

我就安靜在家裡,我叫我夫放心。

兒在肚裡不安生,外面下著暴雨,兒卻急著落地。

小翠急慌了神,滿府上下急慌了神。

我白著臉,淌著汗,沉靜對他們說:「請穩婆,燒熱水,不許驚動大人。」

外面雨聲喧譁,我喊得比雨聲還喧譁。

穩婆說:「夫人,別出聲,攢著力氣使勁生。」

我咬住唇,不出聲,攢著力氣使勁生。

兒犟得很,不肯出娘的肚子。

穩婆推著我肚子說:「夫人,不怕,順著方向使勁。」

我不怕,我順著方向使勁。

天黑了又白,白了又黑,雨不曾停。

我沒了力氣,聲音嘶啞,頭暈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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