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朔雙臂抱胸,「小太監,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嗎?」
蘇景同不舒服地動了動耳朵,小太監?
誰是小太監?
喊小太監起床找我幹嘛?
蘇景同把毯子又拉高,這次連頭頂都蓋住了。
顧朔沖潘啟點頭,潘啟一溜煙兒進來,笑著把蘇景同的毯子拉下來,低聲湊到蘇景同耳邊道:「世子爺,該起啦。」
潘啟趁機把蘇景同從地毯上扶起來,人都坐起來了,蘇景同不情不願地睜開眼,眼睛裡還殘存著睡意未淨的紅。
蘇景同睡懵了,抱著毯子發呆,眼睛不聚焦,茫然地睜開。
好半天,蘇景同的腦子才回籠。
這是哪來著……
蘇景同眯起眼睛,看著有點像……呃,廣明宮?
蘇景同低頭,抓起毯子,咦惹,又糙又劣質,嫌棄地扔一邊。
他撓撓頭,還沒醒,身子後仰,又躺在了地毯上,還是接著睡吧。
顧朔看著他一連串的動作逗笑,起個床怎麼這麼費勁呢。
潘啟也沒轍了,用眼神請示顧朔,還要不要接著叫醒,早膳已經上桌了。
顧朔頷首。
潘啟硬著頭皮去搖蘇景同,「世子爺,醒醒,到點了。」
「別吵……」蘇景同有點委屈,幹嘛呀不讓人睡覺。
蘇景同想抗議兩句,睜開眼,對上了已經換好龍袍,束好頭髮,戴著冠冕,威嚴地站在一旁的顧朔,顧朔正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蘇景同:?
我在哪來著?
哦豁!
蘇景同低頭瞧了瞧自己,頭髮睡得亂糟糟,衣服也被壓皺,屋裡點起了燭燈,宮女太監們早收拾完畢,在臥房外走來走去幹活,只剩他,還衣冠不整,主子起床,自己還在睡。
「我……」蘇景同腦子卡殼。
顧朔道:「晚起,扣半日月錢。洗漱換衣裳去,換好了過來吃飯。」
蘇景同拖拖拉拉爬起來去換衣裳,慢半拍地想:我還有月錢呢?
吃飯時,蘇景同昏昏沉沉,還沉浸在困意中不見轉圜,從睡夢中驚醒後五臟有輕微的不舒服感,胸悶氣短噁心想吐,大夫說人睡著後五臟在排毒,蘇景同漫無邊際地想:是不是他睡眠不夠,五臟六腑正排毒呢,被驚醒,強迫中止排毒,所以不舒坦。
蘇景同有一搭沒一搭用飯,算起來有三年沒睡這麼沉過,不自在地動了動肩頸,還以為睡地上肩頸會不舒坦,沒想到好好的,還睡得很暖和很安心。
一晚上好似連夢都沒做。
久違的舒坦。
真不錯。
蘇景同有些愛上守夜的活計。
太學府中,霍方和謝永章正坐勤學堂內,在互相對著對方冷笑。
霍方自從昨天在蘇景同這兒上了一下午課,今天一大早來到勤學堂,等著要說自己的答案。謝永章一晚上沒睡,天蒙蒙亮,便來學堂待著。這二位鬥雞眼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如既往互相開嘲諷,謝永章嘴笨,被霍方三兩句掐住邏輯漏洞,氣成河豚。
蘇景同溜溜達達來上工,有了昨天的教訓,太學的學子們今日消停許多,至少沒一見到蘇景同就喊打喊殺了,蘇景同讚嘆不愧是太學學子,雖然腦袋晃一晃全是水,但一晚上不見大海中居然長了些許腦子,真是孺子可教可喜可賀。
蘇景同才進勤學堂,謝永章便迫不及待開嘲諷:「蘇景同你為人師表怎地如此怠惰,你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了?」
「說什麼傻話呢?」蘇景同拖著搖椅進來,安置在勤學堂,自顧自躺上去,「我是小太監。」
勤學堂的學生幾乎來滿了。霍方推開謝永章,「你昨天說的最後一個錯誤,我想到了。」
蘇景同打了個哈欠,「嗯。」
「為什麼我們的把戲如此拙劣,甚至不如鄉野孩童的水平,」霍方正經道:「因為我們沒有正確的評估自己,忽略了長處和優勢。我們不擅長惡作劇,但鄉野孩童擅長。我們在做自己不擅長的事。」
霍方說得斬釘截鐵,他們太學府的學子,最差也是士族出身,不喜歡老師,只消提一嘴,便能換掉,無需惡作劇。瞧哪個僕役不順眼,打發出去便是,沒得自降身份和僕役過不去。
蘇景同太監身份,聖旨命他來此,他們打發不掉,又存心整他出氣,才有此下招。從未做過惡作劇捉弄人的諸位公子哥們,只從折子戲畫冊等處見過這些把戲,便有樣學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