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顧朔理理思路,回想自己看過的話本子,「很久很久以前,有個書生進京趕考。書生家境貧寒,出行前只帶了一箱書和些許乾糧……」
蘇景同靠在他懷裡聽著老掉牙的故事,想必在山野中遇到了狐狸精,開啟了一段綺麗詭異的緣分。
燭火搖搖晃晃,蠟淚緩緩流淌。窗外北風呼嘯,屋中地龍火爐暖意盎然。書生的故事說到尾聲,顧朔低頭看蘇景同,蘇景同已經無聊到眼皮打架快睡著了,顧朔啞然失笑,他講得有這麼無聊麼?
顧朔親了親他額頭,把人抱起來放床上,換上寢衣。
蘇景同掐住手心強行清醒過來,「繼續繼續。」
顧朔摩挲他眼睛,「都困得眼睛發紅了,還要繼續?」
蘇景同掐手心的力道愈發重,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中,疼得一激靈,「聽。」
顧朔皺眉,把他手掰開,揉他手心,「困了就睡。」
「不睡不睡。」
「不睡明兒該起不來了。」
蘇景同從袖子裡摸出一錠銀子,「吶,遲到扣的月錢。」從左正卿那兒順了一百年的月錢,他要天天遲到,天天不起。
顧朔笑,「逗你玩的你也信,傻。」
蘇景同:「?」
「我扣你月錢做什麼。」蘇景同一月攏共才二兩銀子,緊緊巴巴的,扣什麼月錢。顧朔哄他:「乖寶,睡吧。」
「不行。」蘇景同含含糊糊說,「等今晚過去,願望失效,你就不是我哥哥了。」
第29章 好待遇
顧朔呼吸一窒,重逢以後,蘇景同就像打通任督二脈,精準拿捏他的所有痛點,可憐可愛一詞像是為他量身定製,隨便一句話就能叫他輾轉反側什麼都不顧。
顧朔破天荒地怪起這個願望來,反正是要許願,幹嘛只許一天呢,許一旬、一月、一年、一輩……顧朔不敢往下想,只前所未有地後悔,若是能再長點,未嘗不可。
顧朔把蘇景同的手完全掰開,把自己的手放進去,心中艱澀,「睡吧。」明天把簽筒全換成願望算了。
殿裡燃著安神香,顧朔講的故事令人昏昏欲睡,蘇景同咕噥幾句,還想掙扎,但沒抵抗住睡意,迷迷瞪瞪睡過去了。
顧朔上床摟著他,睜眼到天明。也不知他一拍腦門編出來的小太監主意,是在折磨蘇景同,還是在折磨自己。早知道就同意蘇景同的提議,把他困宮裡當個嬖人,就鎖在這殿中,日日相見歡好。或者大氣點,前塵往事全部揭過,就當一切沒發生,從頭再來。
蘇景同能做什麼壞事呢?他天真浪漫可憐可愛,生在攝政王府不是他能決定的,攝政王要謀逆又跟他有什麼關係?他身為人子,受攝政王生養大恩,難道還能棄攝政王於不顧麼?給西南王當軍師又有什麼大不了的呢?那算個什麼事,他爹都謀逆又倒台了,他在大周無法立足,不投奔西南王等什麼呢?等著被周文帝株連處死麼?
當然了,能投奔自己是最好的,但那會兒他倆都決裂了,蘇景同不來找他情理之中。
顧朔想到這裡,心就一抽一抽地疼,瞪睡著的蘇景同,這兔崽子沒心沒肺睡得倒香,為什麼不解釋清當年的事呢?他不信蘇景同薄情無情,總懷疑蘇景同是為了他好出此下策,可這兔崽子忒無情,變臉比翻書都快,他都被蘇景同當面譏諷過自作多情,實在不敢再自戀。
顧朔睜眼看著床頂,自從重逢,他時常失眠,床頂雕刻的梅花紋樣他都能數出有幾朵花瓣了。這夜可真漫長啊……
翌日,蘇景同在龍床上醒來,日上三竿,無人喚他起床。蘇景同揉揉眼睛,那身世子常服已經不見了,床頭放了套普通的衣裳,祥雲暗紋的雲錦料子,只滾了一圈銀邊,沒帶刺繡,無品級。他能穿。
蘇景同睡懵了,一時想不起何年何月,亦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場景陌生,他茫然地尋睃周圍,殿裡空蕩蕩的,不見人影,只殿門口站著兩個小太監,蘇景同坐在床上回神。
賀蘭芝很快掀帘子進來,「公子醒了?」
蘇景同「嗯」了一聲。
「陛下吩咐,今天太學沒安排兵法課,叫公子不必去太學了,庫房有不少好東西,叫奴婢帶您去挑挑。您那箱書陛下收走了。」賀蘭芝上前遞給蘇景同一個荷包和一個木匣子。
蘇景同隨手打開,荷包里是一卷銀票,一張五千兩,兩張二千兩,兩張一千兩,五張一百兩,九張五十兩,木匣子裡是五十兩碎銀。
一萬二千兩。
蘇景同腦子還沒清醒,困意朦朧,「啊?」
賀蘭芝忍笑:「陛下說是那箱書的錢。」
蘇景同沉默,昨晚他怎麼說的來著,「我原價二十兩一本買的,看在你今天凶我的份上,給你個優惠價,一千兩一本,童叟無欺。我有十二本,一萬兩千兩。」
蘇景同捂臉,顧朔居然真給。
賀蘭芝擊掌,宮女們魚貫而入,捧著洗漱的用具,一整塊翡翠做的龍洗,盆邊雕刻著千里江山圖紋樣,是他在攝政王府時的用具。
蘇景同不知自己的好待遇從何而來,稀里糊塗被人擁著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