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同此刻在庭院中慢悠悠喝著茶,賞著月,等明天顧朔主動上門。
顧朔現在不喜歡他沒關係,等他來了,他們會有很多相處時間,他會努力讓顧朔喜歡上他的。
他們可以一起看顧朔喜歡的書,聽顧朔喜歡的戲,一起下棋,一起騎馬,一起射箭,一起走街串巷,他可以拋開一切去過顧朔的生活。
顧朔想念新州,他們可以一起去新州玩。
蘇景同靠著搖椅,帶著笑意慢慢入睡。
明天會是個好日子。
第33章 回憶-攤牌
顧朔一路往新州去,新州在西北,離邊界錦州很近,正常騎馬需要走一個月。
往日出行,顧朔多會在車上看書或者回顧總結,今天顧朔書擺在桌上,卻一頁都看不進去。
他在廣明宮的最後半個時辰,以為周文帝要暴怒——周文帝對外展現的昏庸平和平易近人,可內里情緒不穩定控制欲很強,他一而再再而三挑釁周文帝的命令,足以激起周文帝的火氣。
他已經做好了再被周文帝砸一次杯子的準備。
但周文帝只是平靜地喝完手邊的茶水,同他講起了這些年的不容易。
皇帝做到周文帝這個份上,和傀儡沒多少差異。從他手中出去的詔書,要先過了蘇季徵的手,才能發出去,蘇季徵若是不同意,詔書便作廢,不知天下到底誰才是皇帝。
蘇季徵野心勃勃,早晚要反,屆時整個皇族都要完蛋。他為了延緩蘇季徵造反的時間,一直裝瘋賣傻,任由人評說他昏聵無能,期間種種心酸,不足為外人道也。
他還問顧朔,是不是介懷在他剛滿十四時,就把他封郡王扔到新州的事。如果他是普通皇帝,沒有掣肘,他會毫不猶豫立顧朔為太子,但他不是,去新州雖然是皇后和大皇子一脈促成的,意圖廢了他封太子的可能性,但去新州未嘗不是個好主意,叫顧朔避開風頭,等他們把攝政王府剷除,再接回來。等他大權在握,自然會給顧朔一個好未來。
周文帝說了很多很多,多到顧朔很多話都不記得了。周文帝還拿出一封遺詔,若是他死了,由顧朔繼位。
周文帝描述的蘇家謀反後的未來,顧朔不是沒想過。
蘇季徵想控制京城滅了皇族不難,難的是怎麼應對後續各地勤王的兵馬,各地藩王有反心者不再少數,西北王天高皇帝遠想自立,西南王和南部各國糾結,早有反心,東南的閩王略好些,但也在招兵買馬,收容被通緝的死囚,東北的莊王沒有明確表示,但經常不遵詔令。
蘇季徵這些年,便是忙著穩定四方藩王,收攏兵權,平衡局勢。現下除了西南王那邊還沒徹底收回兵權,其他三王都算解決。以蘇季徵現在的布局,最多三年就能收尾。
但這也只是樂觀估計——蘇季徵到底是文人出身,君臣之道從小洗腦,骨子裡還有點清高勁兒在,他想兵不血刃發動政變,謀朝篡位在他心裡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理所應當,但發起戰爭篡位,讓平頭百姓卷進他的篡位中來,是萬萬不行。
他現在立刻發動政變,只有西南王勤王,舉全國之力未必拿不下西南王。他只是不想要戰爭。
他隨時可以變卦,隨時可以跨過心中的坎。
周文帝聲淚俱下,求顧朔幫他這一回,也幫自己一回。蘇景同那邊並不難應對,他年紀小好糊弄,又因為喜歡上頭,缺少理智,顧朔只要不那麼拒絕他,就能讓他心甘情願鞍前馬後。
顧朔艱難地從喉嚨中擠出一個「不」。
他真的不可以。
且不說蘇景同是他學生,又幾次三番相助於他,他做此事實在有違君子之德。便是跳開一切,只論蘇景同本人,他是個好孩子,顧朔做不出利用他的事。
最後,周文帝失望地評價他道:「婦人之仁,難堪大用。」
婦人之仁麼?
顧朔不置可否。
車後似乎傳來急促地馬蹄聲,像是有人在騎快馬,人數不少,約莫有十來人,馬車突然緊急停下,車夫掀開車簾,「殿下。」
顧朔睜眼,「何事?」
車夫將帘子徹底掀開,露出外面的情形來,方才十來個馬匹將顧朔的車團團圍住,一人著殷紅色世子服,騎著最快的汗血寶馬,擋在了去處。
顧朔怔住,「世子何事?」
蘇景同全不復平日氣定神閒、從頭髮絲精準到腳後跟的形象,他早上得知顧朔出京,快馬加鞭趕來,臉上汗津津的,髮絲被汗水打濕貼在臉上,又因騎馬風馳電掣,一路被風狂吹,再風乾,臉頰因急速騎馬泛著紅。
「殿下當真要走?」蘇景同深吸一口氣,問道。
「父皇詔令,莫敢不從。」
蘇景同驅使馬兒上前一步,「為何不應了陛下的要求?若是應了,自不必去新州。」
蘇景同這話沒頭沒尾,旁人聽不懂,顧朔卻渾身一震,像從未認識過蘇景同一般打量他,難怪周文帝突然肯定蘇景同對他情根深種,原來是蘇景同先找過周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