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儕蹲下身,拿桶里的水潑胳膊上的血,沒知覺似的,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絲毫不覺疼。
鄒璥埗看著心裡一縮一縮的,他這兄弟,除了他爸自殺的時候這樣過,這幾年明明平和了不少,怎麼現在又犯軸了。
「去醫院!」陳悰一把把他拽起來,又推了他一把,「有什麼事不能說!非他媽得疼死才痛快!」
周儕靠在牆側,抽了根煙出來,火星子燃在沾血的指間。
夜色下,煙霧繚繞。
他沉默片刻,「沒什麼,挺沒意思。」
回想到他近期的事,陳悰擰起眉,「為著聞旅?」
鄒璥埗好像悟明白了點,「肯定是為她,下午不是那誰來接她了。」
他沒應聲,既覺得沒必要,又算是默認。
既然有了原因,陳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便轉過了頭,卻又突然笑了下,「別喪了,你喜歡的人來了。」
距離隔得遠,周儕抬起眼,指間燃著的煙瞬時熄了。
聞旅手上的袋子變了一個,標著某某藥房,她走路速度加快,連走帶跑地到他跟前,把手裡的東西塞給他。
隨即,轉身就要走。
夜色更濃,天上被披上了一層深藍的薄紗,周儕拉住她手,喉結滑動,啞聲道:「怎麼又回來了。」
聞旅垂下眼看到他的胳膊,本想掙扎的手停下,她說:「你不是受傷了嗎。」
也知道,自己現在看著絕對不算好,他彎唇。
「別怕我。」
「他們都不好,我沒有亂打人。」
聞旅被他說得一愣,心裡好像多了個小人在呼啦啦的扇風,她仰頭看他兩秒,過後又點了下頭,便說:「我要走了,你放開我。」
「……好。」他依言,卻又跟著她走,只看著她的背影。
新城巷裡的商鋪都還開著。等在原地的陶箜縵甩了甩手上的滷菜袋子,腳也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心裡總是有疑影,周儕又打架了,那陳悰呢,會不會跟他一起,會不會也受傷了……
才剛心軟一次,就又跟著她了,聞旅停下步伐,回頭說:「你幹嘛要跟著我。」
「送你回家。」他也停下了。
她說:「不用你送,我跟箜縵一起。」
「我偏想送呢。」
聞旅能怎麼辦,她轉過身接著走,「隨便你。」
他笑,始終落後她一步。
陶箜縵聽到聲音,不僅看到了前面的兩個人,還看到了落在最後的人,眼睛亮晶晶地跑過去,「陳悰!」
陳悰剛看了個樂子,現在就又輪到自己了,他伸手抵住她腦袋,防止她直接撲他身上,說:「碰瓷啊你。」
「沒有。」陶箜縵笑眯眯地說:「才不會碰到我的寶貝瓷。」
陳悰:「……」
「別老是說這些……」
「什麼?」
「污言穢語。」
「……」
前邊一對,後邊一對,夾在中間的鄒璥埗突然就覺得自己多餘了,他「嘖」了聲,「我真服了,你們要去哪,給個準話。」
聞旅再次停下了腳步,她往後看,刻意迴避了他,「箜縵。」
「來了。」她先是答了話,又是瞪他一眼,「才不是污言穢語呢。」
然後,趕緊往前跑,一把挽住她的胳膊,「我們走。」
新城巷的夜晚,掛在杆上的夜燈冒著暖黃的光,水泥路上慢慢晃著五個影子。
「誒誒誒,沒做過公交車啊,兩塊。」司機看著他往裡塞的百元大鈔一臉無語。
周儕瞟他一眼,「我沒零錢。」
「沒零錢做什麼公交車。」司機是個暴脾氣。
周儕脾氣也上來了,被趕緊跑來的聞旅攔住,她連忙塞了兩個硬幣進去,看他一眼後回了後排的座位。
周儕則是慢悠悠地把百元大鈔塞回兜里,心情不錯地跟上,坐到她後面,靠近過道的位置。
車急速行駛在路上,現在,尷尬輪到了陳悰,他掏掏口袋,最小的面額是二十塊,試探道:「那個……」
「我來我來!」陶箜縵得意一笑,跑過去在他面前晃,「陳悰,你答應我的好友申請唄。」
陳悰:「……」
「行。」他答應得挺乾脆,心想,加了就不能再刪嗎。
陶箜縵馬上就興高采烈地給他塞了兩個硬幣進去。
眼見著幾人都往後坐了,此時,站在最後無人在意的鄒璥埗默默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發出個挺牛逼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