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孟微之道,「我素來對神明不仁,你知道我會做什麼。凡人無辜,我便殺破天庭、斬草除根。倘若因此而失神格也不可惜,你我便回吳郡,我再修長生道,千年萬歲陪著你。」
江南樹的手覆在他側臉上。他握著那微涼的五指,隱忍地擰起眉頭,喟嘆一聲,別過眼去,不覺淚縱橫。
「我明白。」江南樹輕輕道,「但這些髒事,我會替你做。」
「......什麼?」
孟微之腦海中空了一瞬。
半晌,他顫聲道:「我還要問你,你為什麼要進玄門?」
江南樹將脖頸側過來。
那枚鮮紅的策魔印,竟已消失不見了。
「我來見了『他們』。」他道,「你想必也見到他們了,他們會向你自稱華嚴。」
「我不明白,為什麼是他們?」
「大天尊不知道的事,我就更加不清楚了。」江南樹笑死了,眉眼彎彎,而目光里都是無盡的留戀,「我來此地,是向他們要了一樣東西,一樣足以讓我抗衡整個大羅天的東西。」
他頓了頓,道:「而他們讓我,看到了真正的天道。」
*
「我不會放任你......」
孟微之說著,話語頓時止住了。
放任。
這倒像是天地共主會說出口的話。
可他剛剛還破釜沉舟地對江南樹道,他自己就要去殺破天庭、斬草除根。
他有些心虛,將眼落下,卻聽人笑道:「初元,我高興得很。今日你同我說的這些話,若不是逼急了,或許永遠不會說吧。」
「只是不會說,」孟微之低下頭道,「不是不會想。」
「我會殺了阿難。」
江南樹望著他,眼睫顫動。
「你會阻攔我嗎?」
孟微之啞然,握在劍柄上的手緊了緊,最終又無力地脫開。在這處洞穴中,在火光之下,他僅存的神識只夠讓他定定地注視著眼前這面容——陌生的,美好的,卻又分明無比熟稔。
他向江南樹遞出了一隻手。
「走吧。」
江南樹看著他先站起身,展顏開懷笑起來,抓著他的手腕借力起身。他們將彼此的手握緊了,趟過這世界海中無邊無際的河流——這裡會是無名江的發源嗎?是這水灌出無名江畔萬里桐花嗎?如果真有輪迴,三千世界一切水都會回歸此處,而萬物也終將重逢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