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夜原的無盡黑暗中,他的白衣刺目,格格不入。
他飛身而上,將暝暝護在自己懷中,在她耳邊說:「你以為我還是百年之前那個人嗎?我不會再被你推開。」
暝暝嘆氣,她將自己脖頸上的圍巾繞了半圈纏在他的腦袋上,防止他被周圍的黑風所傷。
無涯君戴上這粉粉嫩嫩的小玩意,也顯得可愛許多。
暝暝想,理論上,她與陸危並無淵源。
當初在荒夜原里的相遇也不過是她認錯了人,現在他還這般纏上來,倒叫她有些招架不住了。
「我聽聞世間男子皆薄情寡義,你該忘了我的,不過是一條蛇而已,且將我當成你的幻想好了。」
「幻想,你要我如何把你當成幻想?」
陸危低沉的聲音響起:「你可是我——用盡所有幻想都造不出的美夢。」
她美好得超出了他所能想像的極限,未曾見過天光的人如何幻想光明的模樣,除非它真的在眼前亮起。
暝暝有些無奈,她只能任憑陸危抱著她不斷往下墜落,只要她想,荒夜原的深淵不會有盡頭。
「是我疏忽。」暝暝的手指按著他鼻尖的痣,她實在是有些無奈了。
如此赤誠的一顆心呀,比她見過的任何一樣食物都更美味,這要她如何記不住他?
「該醒了。」暝暝說。
她猛力睜開了眼睛,卻還渾渾噩噩著,而另一邊的陸危竟然沒有甦醒過來。
他還陷在暝暝與他夢境之中,還困在深淵裡不住墜落。
夢境的時間不可計量,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陸危意識都麻木。
他在夢中的幻影終於來到了深淵的盡頭。
無盡的黑風沒有將他覆眼的白綾吹散,但他分明感覺到周圍的光線正在變亮。
這裡沒有任何活物,是永遠的死寂。
無涯君摘下了自己蒙眼的白綾,他知道,這裡就是暝暝的內心深處。
在得見光明的那一剎那,他看到深淵盡頭那大張的蛇口,它巨大得有些駭人,蛇頭為青,盤踞山河。
蛇口吞咽著無數在荒夜原里呼嘯的黑風,那些蛇毒與不散的怨靈也盡數被它貪婪地吞了下去。
這就是她的本體嗎?陸危想。
但在下一剎那,他就跌入蛇口。
黑暗驟亮,周圍是秋天的麥浪與金色的陽光,陸危就在這麥田中心醒來。
他睜眼,看到這片屬於暝暝的家。
他是千萬年來,唯一窺見她內心世界的人。
究竟要怎樣的毅力才能不從那夢境裡醒來,又要忍受多遙遠的黑暗,才能抵達這光明的彼岸呢?
黑暗的盡頭不是深淵,而是一片屬於人類的原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