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這一趟出門既不需向太太和老太太請示,又有人報銷費用。這樣的好事,她怎能不去?
她喜形於色,全然沒注意到身旁的李林竹正盯著她,嘴角亦悄然揚起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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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人步行至書坊,任白芷才猛然意識到——這家書坊竟是自家產業。
原因無他,他們撞見了任一多。
「湯爺爺的小孫女這幾日回娘家,我便來這裡看店,反正私塾也放假。」
只見任一多半倚在櫃檯上,一邊磕著瓜子,一邊翻看一本印刷粗糙的小冊子,連頭都懶得抬。這世界,還真是小。
李林竹亦頗感意外,隨口笑道:「難怪之前總在這裡遇見子文,我還以為你也。」
話未說完,任一多忽然敲了敲桌面,輕咳一聲,眼皮都沒抬,淡淡道:「老規矩。」
李林竹微微一愣,隨即止住話頭,嘴角浮現一絲不敢置信的笑意,低聲道:「難不成,都是子文的手筆?」
任白芷聽著兩人對話,眉頭微挑,隱隱察覺其中似藏著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然而,兩個青春期的小男生,能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交易?
她略一思索,心中已有了猜測。
是那個吧?
下一瞬,她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正色勸道:「那種書少看,對身體不好。」
空氣,倏地一滯。
任一多手中的瓜子猛地掉在桌上,李林竹也怔了一瞬,隨即猛然意識到她在想什麼,頓時笑得直不起腰。
任一多反應更快,刷地站起身,臉色漲得通紅,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二話不說,順手抓起任白芷放在桌上的布袋,轉身躲進鋪子後堂,仿佛逃命一般。
李林竹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抬手抹了把眼角,斷斷續續地道:「你的腦子裡,到底裝了些什麼?」
任白芷眯了眯眼,毫不示弱地回敬道:「你還好意思笑?敢買,還怕別人問?」
李林竹笑得肩膀直抖,好一會兒才勉強止住笑意,湊近她低聲道:「我們說的是代筆。」
「代筆?」 任白芷一怔,聲音不自覺大了些。
李林竹輕咳一聲,解釋道:「幫人寫文章、作詩,收些潤筆費。」
任白芷恍然,隨即疑惑:「有人願意花錢請別人代寫文章?」
「小時候貪玩,總有不想寫先生布置的文章的時候。」 李林竹理所當然地道,「原來,當年那些文章,是出自子文之手。」
任白芷挑了挑眉,目光落在後堂的帘子上。
她這弟弟,竟還有這等才華?若他真能考取功名,待她和離後,日子倒也無須太過憂慮。
那蘇沫說任一多吊兒郎當、不學無術,或許是她要求太高了?
「可不是我寫的。」 帘子被掀開,任一多端著裝訂好的冊子和金釵走出,聽到李林竹的話,立刻反駁道。
他把冊子和金釵遞給任白芷,隨即低聲道:「詩詞是姐姐寫的,文章是爹寫的。姐姐嫁進你們家後,就再沒接過生意。之前還有爹撐著,最近爹不在京城,這門路也就斷了。」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任白芷,壓低聲音道:「不過,若姐姐願意,我們可以單獨接詩詞的活計。」
任白芷皺眉,不解地看著他。
任一多意味深長地比了個「五」,接著道:「最近金明池那邊新開了幾家妓館,名角藝妓若想吸引富貴人家,不拿出一首好詩詞,便連見面的機會都沒有。所以,現在一首好的《蝶戀花》,少說能賣五百文!」
他伸出手指比劃,認真道:「咱倆聯手,我接單,你寫,一九分帳,你九——最重要的是,這錢不必交給爹娘。」
話音落下,他水靈靈的眸子望著任白芷,滿臉期待。
然任白芷的神色,卻漸漸抗拒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