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一切都好。」李林竹怕她擔心,連忙說道。
她怔了怔, 眨了眨眼,眼神有些困惑。
他趕緊解釋道:「在這兒還適應麼?」
任白芷歪著頭,似在認真思索,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
見狀,李林竹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但眉宇間的陰霾未曾散去。他試探著問:「此事的解法,可還有效?」
任白芷嘴角微微揚起,語氣淡然:「你是說之前在家我提過的法子?自然。」
李林竹輕嘆一聲,手指微微收緊,緩緩握住她冰冷的手,想要替她暖一暖。
她的手指有些僵硬,像是一塊浸水的帛布,冷得讓人心悸。
「我記得,你當時說,若僅憑任氏基金的體量,沒什麼勝算?」他低聲道,語氣儘量輕鬆,可指尖泄露了緊張。
「若僅憑我們的話,勝算最多一成。」任白芷坦然道。
她頓了頓,輕輕呼出一口氣,話鋒一轉:「但若有人相助,最高,可到九成。」
李林竹目光微動,明知故問:「何人?」
任白芷看著他,思索片刻後,賣個關子:「若是四大錢莊與我們聯手,勝算可提高至三成。」
「才三成?」李林竹微微皺眉。
「若是全汴梁的商鋪都配合,勝算可以提高到五成。」任白芷不急不慢地說道。
「那離九成還差得遠呢。」李林竹反問道。
任白芷臉色血色稍微恢復了些,笑著道:「若朝中有重臣協助,又可再提高兩成。」
「那也才七成。」他一邊摩挲著她的手,一邊搭上她的脈。
「最後兩成,來自官家。」
話音剛落,便聽見李林竹驚呼一聲:「有了!」
未來得及細問,便見他猛地抬頭,目光越過她,望向牢房外,隨即毫不猶豫地轉身跪下,叩首道:「請官家開恩!我娘子她……有孕在身!」
任白芷心頭一跳,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燭火搖曳間,一道身影靜立在不遠處,玄色衣袍隱於暗處,唯有一雙眼睛如寒潭般深不可測。
官家。
空氣驟然凝滯。
「大膽!」一旁的太監尖聲呵斥,嗓音刺耳,「不是說好了,不得透露官家的身份麼?」
「草民也是情急,這才亂了方寸。」李林竹額頭抵地,聲音卻異常堅定,「我娘子脈象不穩,想來是獄中濕冷,又照料不周。作為丈夫,一不能替娘子遮風擋雨,二不能護娘子萬事周全,已是慚愧。如今,若她懷著我的骨肉,我卻只顧著自身安危,棄她母子不顧,實屬廢物一個,又有什麼臉面活著!」
官家依舊不言,目光卻緩緩移向任白芷。
他身邊的太監,看了看眼色,說道:「御前失禮,拖下去。」
「慢著!」她的聲音從牢內傳來,清冷而鎮定,「官家既然來了,想來是對我的法子感興趣。既然如此,何不直接當面問我?」
「一個戴罪的商婦,有什麼資格面聖?」那太監冷笑。
「滿朝文武倒是有資格。」任白芷輕哼一聲,指尖卻悄然攥緊了衣角,「可他們可有一人敢如我方才那般,拿出救市的法子?」
官家眸色微沉,似有所思。
「別說九成了,但凡有一個人,能說他有三成的把握。」她直視著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一字一頓,「官家也不至於來這骯髒之地,還要遮掩身份。」
話音未落,她胃裡忽地翻湧,一陣乾嘔猝不及防地襲來。
「放肆!」太監尖聲怒喝,「在官家面前,竟敢如此無禮!來人!」
李林竹猛地抬頭,急聲道:「我娘子有孕在身,孕吐乃是常事!求官家寬恕!」
牢內一時寂靜,唯有燭火噼啪作響。
良久,官家終於開口,聲音低沉而威嚴:「任氏既是孕婦,案件又在審,先釋放回家養胎。」
李林竹剛要謝恩,卻聽官家繼續道:「待明日好轉後,入宮謝罪。」
最後一字落下,他目光深深看了任白芷一眼,轉身離去,衣袂翻飛間,暗紋如龍隱現。
*
李家西院。
「什麼時候知道官家在的?」李林竹坐在床邊,一邊給她餵燕窩,一邊輕聲問道。
「你說完第一句的時候,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任白芷笑道,蒼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些血色,「你可從來不會倒裝說話。」
她故意學著他嘴皮打架的樣子,憋著嗓子道:「『關在這兒,怎麼還睡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