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人兇手還分貴賤?」李林竹打斷他:「準備工具,我要重新驗屍。」
「大人要親自驗屍?」趙德全震驚不已:「這...這不合適吧?您可是進士出身……」
這新來的縣尉,據說可是新科進士甲等第三名呢,本是可以留京做校書郎的。大宋重文,這種館閣出身的「登仕郎」可比一個偏遠小縣的縣尉強多了。
之前他以為這新縣尉朝中得罪了什麼人,被這樣下放。如今看來,應是他自賤身份罷了。
「進士也不是神仙,不驗屍怎知死因?」李林竹已經脫下了官袍外衣,只穿著素白中衣:「準備熱水、醋、酒、蔥白、生薑和皂角。」
趙德全張了張嘴,終究沒敢再勸,匆匆去準備了。
一個時辰後,李林竹完成了詳細的驗屍。
他洗淨雙手,在趙德全記錄的驗屍單上簽字,然後換上官服,徑直前往縣衙正堂。
縣令周大人正在後堂喝茶,聽聞李縣尉有要事稟報,不耐煩地放下茶盞:「什麼事這麼急?」
「大人,城南陳氏女死亡一案,下官認為是他殺,非病故。」李林竹直言。
周縣令眉頭一皺:「有何證據?」
李林竹呈上驗屍單:「死者頸部有勒痕,指甲縫中有他人皮膚組織,且口中殘留杏仁氣味,疑是毒物所致。」
周縣令接過驗屍單,掃了幾眼,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李縣尉,你可知道張家在朝中有人?若無確鑿證據,胡亂指認官宦人家,後果……」
「下官只認證據,不認權勢。」李林竹聲音平靜卻堅定:「請大人准許下官傳喚張家人問話。」
周縣令盯著這個年輕的縣尉看了許久,終於嘆了口氣:「罷了,你既堅持,本官也不攔你。但切記,若無實據,不可妄為。」
*
張家的宅邸位於城北最繁華的地段,朱漆大門,石獅鎮宅,彰顯著主人的富貴。
李林竹帶著兩名衙役站在門前,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這是他上任後處理的第一個命案,又涉及當地權貴,稍有不慎,不僅前程盡毀,恐怕連性命都難保。
「縣尉李大人到訪!」衙役高聲通報。
不多時,大門開啟,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人迎了出來,臉上堆著勉強的笑容:「李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不知……」
「本官為陳氏女死亡一案而來,需見你家老爺和公子。」李林竹直截了當。
管家臉色一變,支吾道:「老爺身體不適,公子他……」
「命案關天,不容推辭。」李林竹聲音冷了下來。
管家無奈,只得引他們入內。
張家的廳堂裝飾奢華,紫檀家具,名家字畫,連茶具都是上好的青瓷。
李林竹剛坐下不久,張老爺就拄著拐杖出來了,身後跟著一個面色蒼白的年輕人,想必就是新郎張公子。
「李大人遠道而來,寒舍蓬蓽生輝。」張老爺拱手行禮,聲音沙啞,確實像是病了。
李林竹回禮後開門見山:「張老爺,令媳陳氏之死,疑點頗多,本官不得不詳查,還望見諒。」
張老爺臉色一沉:「李大人此言何意?我兒媳明明是突發心疾而亡,何來疑點?」
「敢問張公子,什麼時候發現陳氏屍體?」李林竹看向張公子。
張公子低著頭,聲音細如蚊蚋:「是……是……我……我當時在書房整理帳目,回房時她已經……quot
「張公子新婚之夜卻在整理帳目?」李林竹挑眉。
「這.……」張公子額頭滲出冷汗。
李林竹突然起身,走到張公子面前:「請公子伸出手來。」
張公子驚恐地看向父親,見父親點頭,才顫巍巍伸出雙手。
李林竹仔細查看,果然在其右手手背上發現了幾道已經結痂的抓痕。
「這傷痕從何而來?」李林竹逼問。
「貓……貓抓的……」張公子結結巴巴地回答。
李林竹冷笑一聲:「巧了,陳氏指甲縫中的皮膚,與公子手背的皮膚,倒是有十分相似。」
張老爺猛地站起:「李大人!你這是何意?莫非懷疑我兒殺人?」
「下官只相信證據。」李林竹不卑不亢:「請張公子隨本官到縣衙問話。」
「荒謬!」張老爺怒拍桌子:「我張家世代清白,祖上可是出過侯爺的,豈容你一個從九品小官污衊!我要向知府大人告你!」
李林竹面不改色:「張老爺請便。但命案關天,令公子必須配合調查。若清白,自當還他公道;若有罪,國法難容。」
張老爺氣得渾身發抖,卻見李林竹身後兩名衙役已經按住了刀柄,只得咬牙道:「好!我兒隨你去!但若查無實據,老夫定要你吃不了兜著走!」
李林竹拱手:「多謝張老爺配合。」
回到縣衙,李林竹立即提審張公子。在確鑿的證據面前,張公子終於崩潰,道出了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