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我就是借著這個機會,和你說兩句話,往後怕是有好幾年,我並不會在京城。」
江新月抬頭,「這是什麼意思?」
「等春闈之後,我會爭取調任到嘉應城,運氣好的話,也要十幾年才能回京城。」
嘉應城在邊關一帶,偏遠苦寒,是下下州。去年裴延年才帶兵將這一地收復回來,草原的遊牧人民對大周俯首稱臣,今年朝廷便一直在商議如何□□邊關。最後聖上下令,在嘉應城設立關口,嘗試著同草原人進行貿易,以促進邊境的穩定。
這確實是一個好差事,可設立關口的頭一年,嘉應城首先要面對的,就是親人犧牲的草原殘民的怒火,充滿著危險性。徐宴禮作為徐家的長子,沒有必要這麼拼命,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地在京城熬資歷,等舅舅徐應淮退下之後接任。
江新月不知道是不是年底時和江家鬧了一場所以染了晦氣,怎麼今年聽到的都是讓人大吃一驚的消息。她看向徐宴禮,自己的立場尷尬又不知道怎麼去勸說,便問了一句:「怎麼這麼突然,舅舅舅母是否知道。」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然能做得了這個主。」徐宴禮聲音清潤,看著江新月皺著臉擔憂的模樣,眼裡柔和了一瞬又恢復了正常。「走吧,我也去看看姑母。」
徐宴禮登門,按著禮數先去拜訪了溫氏,隨後便同江新月一起出門去探望姑母。
兩個人並排走在一起,男子溫潤,女子嬌俏,怎麼看怎麼登對。
兩個人走之後,溫氏自己都忍不住感嘆了一句,「也就是陰差陽錯。」
邵氏聽她這麼說,也跟著點點頭。
——
徐淑敏見到侄子過來,很是高興,連忙讓他進來坐,問他最近的現狀,又忙前忙後地讓人送糕點來。
「姑母,不用忙了,我坐一會就走。」徐宴禮連忙攔住忙碌的姑母,低頭看見女子空蕩的袖口處露出骨頭的手腕,臉上的情緒很是複雜。「您瘦了好多。」
「先前想清減些都不成,現在正好。」徐淑敏看上去倒是挺高興的,還問徐宴禮,「我看著是不是比以前還好些。」
其實不好。
她喝下解藥之後,同小產沒什麼區別。和離又讓她傷筋動骨,以至於整個人看上去乾枯發瘦。
徐宴禮低下頭,聲音溫和:「嗯,姑母是要比從前看著好些。」
徐淑敏立即就笑了起來。
兩個人說了會話,徐宴禮便告辭離開,江新月送他出門。
走在鎮國公府迷宮似的長廊里,徐宴禮都繞得有些頭暈,「鎮國公府修建的長廊還挺有意思的,一般人就算進來了,一時半會也出不去。」
「是吧,我一開始到這邊,回回走出去都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有時候拐到偏僻的小院當中,半天才能等到一個下人來帶路。」
「現在都熟悉了?」
江新月往前走著,隨意道:「被壓著認了十幾遍路,怎麼還可能記錯。」
能壓著她認路的人是誰?總不能是下人。
徐宴禮一個停頓,就看見女子往前走動,身姿裊裊。或許是沒聽見身邊的回答,她疑惑地轉過頭來,陽光透過竹簾就灑在精緻的眉眼間,同他記憶中的初初別無二樣。
徐宴禮的語氣變得艱澀,「你從前不是最煩記路嗎?」
江新月沒聽出他話里的異樣,解釋說:「也不是煩,而是記不住,又不想讓別人知道我記不住。」
但是這點遇上裴延年就被迫改了,住在山腳下,記不住山林的小路簡直就是在找死。裴延年起初對她很兇,逼著她帶路,翻來覆去折磨得要死之後,她也就會了。
徐宴禮溫和地笑著,隨後釋然道:「他倒是對你挺好的。」
江新月點了點頭,沒有否認這一點。
徐宴禮深深地將面前的女子記在腦海中,過了好半天才開口:「後面你就不要出門了,也不要來徐家。姑母的嫁妝我會讓人看著,要是她不想在鎮國公府,就隨意選一處宅子住著,沒必要再回去。」
江新月愣住,被他突如其來的慎重弄得神經緊繃,正準備要張口時,徐宴禮抬手打斷她的話。
「先聽我說完,初初。」徐宴禮語速急切,神色複雜而又難堪,艱難地說出自己知道的事實,「當初姑母嫁入懷遠侯府,有一部分原因是徐家同江家做了約定。這次和離,江家找上門來時我曾聽到過隻言片語,具體是什麼我並不清楚,但絕不對是什么小事。」
姑母一部分的悲劇,都是由徐家一手造成。徐家這些年對於姑母的無底線的縱容,何嘗不是一種補償。
江新月只覺得頭暈目眩,又難以置信,甚至在想會不會是徐宴禮同自己開的玩笑?什麼叫「嫁入懷遠侯府,有一部分原因是徐家同江家做了約定」?徐家能和江家有什麼約定?當初成親不是因為她娘愛慕江仲望然後非君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