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說越生氣,又指著空了的巷子罵了幾句,直到罵累了之後,才脫力地靠在滿月門的側壁上。
頭上的金釵在奔跑中快要脫落,搖搖欲墜地掛在髮髻上。
低頭時,她身後原本光禿禿的樹木生長出心的枝丫,濃綠淺綠折射到臉上的光遮擋住眼裡出現片刻的落寞。
她嘆息了一聲,無奈、擔憂全都混合在一起,成了長長的一聲嘆息。「你說他們到底什麼時候回來?這個糟心的東西,就知道寫信回來報個平安,這有什麼用啊。」
「至少知道她現在是安全的,汾州那邊不過是剿匪,要不了多少時間就會回來。我已經寫信過去了,說不準回來的日子還會提前。」
「你說了大嫂的事?」
江新月點點頭。
張氏「嘖」了一聲,咕噥道:「但願來得及吧。」
江新月聽出她是什麼意思,不管從什麼方面考量,皇上都容不下邵氏。皇家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讓人悄無聲息地病逝。
但她覺得,這種手段大概率是不會用在邵氏身上。鎮國公府攏共就這麼幾個主子,真要是出了什麼大事,外面會有一群人去猜到底會發生什麼。
可老夫人顯然不是這麼覺得,在顧君珩離開之後,她就立即換上了朝服乘著國公府的馬車去了宮裡。中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老夫人是被人攙扶著走出皇宮的。
她整個人神情恍惚,整個人像是一下子老去了十幾歲,卻不得不強撐著架子被身邊的下馬車時一腳踏錯,直接從馬車上摔了下來。
周圍人一陣驚呼。
「老夫人!」
等在門口的張氏三兩步跨到門前伸手扶她。
溫氏咬緊牙關,疼到身體開始小幅度地打擺子卻硬生生站直了身體。她掃視了周圍的一圈,冷聲喝道:「有什麼要緊事,大呼小叫什麼!都給我穩住了!」
聚攏過來準備扶她的下人又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溫氏抬頭看了一眼鎮國公府的大門,碧瓦飛甍,雕樑畫棟,厚重的朱門之上掛著懸金的匾額,「鎮國公府」四個大字透著萬鈞的氣勢。
——這是先帝親筆提寫。
代表著無上的榮光。
她忍受著腳腕處的生疼,在張氏的攙扶之下一步一步走上台階。頭上的冷汗不停下流將身上汗濕,她卻不曾有片刻的停歇。
停下來,便是對聖上的不滿。
溫氏腦海中不斷閃現著過去的畫面,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去的,拖著兩條沒有知覺的腿走到了主院。在踏進到主院的那一刻,她雙眼翻白軟軟地朝著身後一倒,不省人事。
落後一步的張氏接住她的身體,在周圍的嘈雜聲中,冷笑著。
「都不想活了是不!都給我管好自己的嘴巴,要是老夫人體力不支的消息傳出去一個字,你和你們的家人一個都跑不了!」
聲音不大,可周圍人迅速安靜下來,提著一顆心齊整整地站立著,不再有其他動作。
張氏咬牙撐著老夫人的身體,對離得最近的丫鬟說。
「去,往清風院跑一趟,請陳大夫過來。」
——
江新月聽到主院那邊請陳大夫過去時,也趕了過來。
房間裡只有張氏在場。
見到她來,張氏立即起身,張口的第一句話便是。
「你有沒有什麼渠道能聯繫上延年,讓他接到消息之後儘快回來。」
老夫人心腸要比一般人硬,不硬的話早在裴家接二連三出事時就已經撐不下去了。而現在她如此失態,只會有一種可能。
——皇上不允許邵氏活著。
可要是邵氏出了事,老夫人能承受得了這個消息嗎?
張氏嘆了一口氣,「老夫人這都昏倒了多少次,府里還是要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在,看最後到底怎麼處理。」
江新月很快領悟到她的意思,想起來裴延年離開京城前對自己說的話,點點頭,「我試試看。」
她通過硯青找上了顧君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