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心中的猜想,馬嬤嬤用蒸過的帕子替她擦了擦汗,溫溫柔柔地解釋:「沒那麼快, 估摸還有幾個時辰, 吃點東西才有力氣生產。要我說的話, 你這發動的時機正合適,生產怎麼都會是白天, 光線好不用摸黑, 肯定會順順利利。」
「真的嗎?」
「難不成我還能騙你?」馬嬤嬤嗔笑道,「你就是不相信我,也該相信陳大夫的醫術,他說你沒有問題就一定沒有問題。」
這說得也是。
先前就聽嬤嬤們說過, 女子生產確實像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但也有那么小部分身體素質好的,生起來特別快, 在鬼門關咣當一下子就立馬回來了。
直到現在,她還存著僥倖的心理,所有人都說她這一胎養得好,說不定她就是那個底子好的呢。
這麼想著,原本繃得緊緊的神經鬆懈下來,緊攥著的手慢慢鬆開,沒最開始那麼緊張。她吃了點東西,產婆看了看情況,提議說起來適當地走動,加快產程。
可她已經能感覺到身下一陣一陣湧來的疼痛,起身都很難。
最後還是裴延年將她抱了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身上帶著她在屋子裡轉悠。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吃點兒東西,差不多就站起來繼續走動。
肚子上的陣痛越來越明顯,並且頻繁起來。
屋子裡格外沉悶,人多之後氣息都開始變得渾濁。眼看著外面的天從沉沉一片墨色逐漸開始變亮時,所有人的精神都變得緊繃,齊齊地看向了女子的腹部。
而江新月全然沒有注意到,因為她太疼了。就好像有一雙無形的大手伸到肚子裡,然後一點點攪動,拖著里面的東西往外拔,以致於每一根神經都在突突跳動。
當推開窗戶,清新冷凝的山間晨霧撲進來的那一刻,她打了個哆嗦,眼淚「哐當哐當」往下砸,開始崩潰:「我不想生了。」
產婆被這句話嚇得心驚肉跳,立即上前去檢查情況。
「夫人可千萬不要說這種話,生出來就好了,這馬上都要結束了,可不能說這種喪氣話。國公爺,您先將她抱到床上,應該差不多了。」
裴延年立即將人打橫,將人抱了過去。
屋內所有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幾位產婆都在京城中小有名氣的,經驗豐富,且幾個人提前很長一段時間就住進鎮國公府了解夫人的情況,要怎麼做先前都商量好過。
等其中一位產婆哄著國公夫人喝下一碗加了許多糖的甜湯之後,見仍舊在旁邊等著的鎮國公,眼皮跳了跳,朝著馬嬤嬤的方向瞄了一眼。
馬嬤嬤會意,走上前說:「國公爺,屋內血腥氣重,您可以先去外面等著。」
「無礙,我不在意這些,你們當好差就是。」
聽到消息趕過來的徐淑敏也聽到了這句話,跟著點了點頭,「是啊,你在這裡不方便,免得衝撞了。」
兩個人年歲在這裡,見過的事情多了,這麼說還真的為了江新月想。
婦人生產原本就是在鬼門關過一糟,大片大片的血腥中面目都變得猙獰。
感情甜蜜時,也有夫君陪產的。可男子在經過陪產之後,見到自己夫人撕心裂肺的模樣,便不再踏足夫人的房中半步。有些不講理的,還把日後種種不如意怪罪到當初生產被衝撞上。
徐淑敏見他沒應聲,篤定道:「你先去外面等著,屋內有我在,你可以放心。」
她覺得沒有比她更適合待在屋內,小姑娘豆丁大時,生了病含含糊糊只要她在身邊陪著,哪裡還能有比母女更為緊密的聯繫。
只是這一次,她徹底想錯了。
江新月咬著懷裡抱著的軟枕,聽到他們說留下不留下的問題,牙齒咬得咯吱作響,忍著疼說:「就讓他留下吧。」
她什麼糟糕樣子裴延年沒見過,還在意這點。
而且,她希望裴三在場。縱然裴三有許許多多的缺點,但是她就篤信只要他在,就一定不會讓自己出事。
裴延年一錘定音, 「沒事,我留下來,你們繼續做自己的事。」
見兩個人這麼篤定,其他人也不好多說。現在最要緊的,是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
而江新月感覺到身體的疼痛更加劇烈。
要是她有點兒力氣的話,一定要跳起來同每位同她說生產不怎麼疼的人掐架,都是什麼騙人的鬼話。她身體的每一寸都像是被打碎再重新組合,疼到後來連產婆在自己的肚子上按壓都沒有任何的反應,只能死死地抓住身邊的東西。
疼到後來她都有點崩潰,「我不想生了,為什麼不是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