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要是不等的話,她真的能忘記裴延年嗎?
能忘記渾身紅腫時他朝著自己伸出的大手,能忘記夜裡擁著她的火熱胸膛,還是能忘了無時無刻擋在她面前的高大背影?
明明他們差一點就能迎來話本子裡的圓滿結局的。
她一開始還會哭,會掉眼淚。草原的風吹乾了她的眼淚,吹皺了她的面容,也將她的心吹得生硬無比。
晚上她靠在篝火旁,抱著雙臂眯了過去。那麼短暫的休息時間裡,她仍舊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她還是清水鎮的楚蕎蕎,差點被趕出去之後不得不跟著裴三一起上山。
不跟著沒辦法,純粹是餓的,可別指望裴三脾氣好好記得給她準備飯菜。
她餓過幾次之後,就主動跟著男人上山打獵,好歹能在人烤肉的時候能在旁邊蹭上幾口填飽肚子。順便趁著這個時候拉進兩個人之間的關係,到時候她開口請裴三走一趟護送她去清水鎮也就變得順理成章。
可裴三允許她跟在自己身後,可並不代表著他會提供什麼幫助。
能跟上就繼續跟著,跟不上老老實實回去。
她自然能看出男人的刁難,心裡也存著一口氣,還沒到山腰時候就已經要了自己半條命。可男人卻如同沒事人一般,甚至連腳下的速度都沒有半分削減。
眼看著人走得越來越遠,她也不敢停下去,邁著沉重的腿就上去了。
急急忙忙中,她被一根凸起的樹樁絆倒,雙膝朝著地上狠狠跪了下去。
碎石子透過衣服扎進肉里,疼痛讓腦袋瞬間空白,身體痛苦地蜷縮匍匐在地上,一陣陣地往外冒冷汗。
就是這樣,她都沒有想過放棄。
緩過一陣勁之後,她撐著地面讓上半身撐起來。但是一抬頭,山林間空空蕩蕩,哪裡還有男人的身影。
林深霧濃,此時的山林被靛藍色的靜謐包裹,影影綽綽中,伴隨著鳥兒響亮悠長的啼鳴聲,直叫人的後背竄起一股涼意。
她眼底噙著眼淚,往前看不到任何人的影子,往後又是一片幽林,說不定就竄出來什麼野物。
忍了很久很久的眼淚壓著眼眶,墜落而下,在滿是紅痕的臉上留下兩道淚痕。
真是討厭極了這種被人丟下的感覺。
每一次都是這樣。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淚,告訴自己。
沒有關係的,她一個人也可以站起來的。只要不死,總有一日她都能回到京城。
只是膝蓋剛借力,就傳來劇痛,眼淚嘩嘩地流下。
淚眼朦朧中,就看見原本消失的男人在一片朦朧的深林中走出,高大的身形一點點露出。
他的身量很高,眉目遠長,不笑的時候給人一種強大的氣場,如同面前這座巍巍高山般強大而又沉穩,卻沒往常一般的凶煞氣。
「還能動嗎?」
她仰頭望著他,碎發亂糟糟的貼在額頭,巴掌大的臉上全都是淚痕,像極了一隻被養得很好的貓走丟,流浪之後吃盡苦頭希望主人帶她回家。
她忍著膝蓋上的疼痛,抿著唇極力想要用正常的語氣,說:「好像摔得有點嚴重,站不起來。」
「我真的不是故意摔成這個樣子來博取同情,就是想趕上你,不小心被絆倒了。」
男人沒說話,沉默地盯著她,漆黑的雙眸裡帶著幾分她看不懂的情緒。
有打量,有審視,還有一絲不易讓人察覺的憐憫。
江新月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哭得更厲害了,偏軟嗓音摻著哭腔,問道:「我真的沒地方去了,你能幫幫我,帶我回家嗎?」
男人還是沒有任何的表情,像是在聽一件與自己不相干的閒事。
她眼裡的期待逐漸湮滅,最後沉默地低下頭。
是了,裴三這樣冷心腸的人,她還能期待什麼呢。
可就在這時,面無表情的男人突然嘆了一口氣,彎下腰輕而易舉地將她打橫抱起。
「好,我帶你回家。」
那是他們的開始,而她也在嘗到這次說謊帶來的甜頭之後,後面的謊言更是花樣百出。
江新月便從這裡醒了過來,摸了摸眼尾的位置已經是一片濡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