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因為這個夢,第二日在練習書法時,她頻頻走神。
「啪!」
收起的摺扇抽過手腕,在細瘦的腕骨上留下一道分不太明顯的紅痕,疼得她下意識一縮,緊接著便聽見男人溫柔卻含著威壓的聲音。
「今日怎麼一直在發呆?」
項平生放下手中的摺扇,骨節勻稱的手指夾住她無意識壓在手腕下的稿紙,一點點抽過,薄薄的紙張沙沙地貼著肌膚划過,帶來微涼微癢的觸感。
項淑敏猛地一縮手,那紙就輕飄飄被項平生挾在指尖,他輕飄飄抬頭,看她一眼,隨後低頭開始審視她的字跡。
今日陽光正好,他坐在窗戶旁,透過來的光暈勾勒出他臉部的輪廓,整個人看上去清清冷冷,像極了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可是昨晚在他的夢境中,同樣一張臉卻染上欲色,狹長的鳳眼尾端氤氳著帶有濕氣的潮紅,看向她時眼裡摻雜著濃重的情慾。
如同墮仙般勾人又隱藏了危險,讓人不由地生出許多紛雜的邪念。
想到這裡,她渾身被一種名叫羞恥感的東西包圍,指節蜷起,不自覺地掐緊掌心,視線則退避一邊,甚至都沒辦法直視面前的男子。
項平生看向她突然變紅的臉頰,眼尾上揚,唇邊漫過輕笑,「你臉紅什麼?」
「最近天氣太熱了,」項淑敏裝模作樣的用手扇風,為了不讓自己多想趕緊岔開話題,「哥哥,你是不是要定親了?」
「怎麼這麼問?」
「上次聽娘親提起過張家的姑娘,說她溫婉柔淑,性子又極難得的有主見,日後也不知道便宜了誰家的公子。」她眨了眨眼睛,認真道,「我覺得娘親相中她了,說不定過幾日就要來問問你的意見。」
項平生唇邊的笑意沒了,低頭去看稿紙,聲音卻不復之前的溫柔,「這種話也是你能說出口的?」
「我都已經及笄了,是個大人了,為什麼不能說?」
「是啊,已經是個大人了。」男人挑了挑眉,說出來的話總有點意味深長的意思。
明暗交錯的光影中,他的瞳仁隆重的像是墨點,夾雜著許多她看不明白的情緒。
心上就像是被根羽毛輕輕撓動著,她心裡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出來不對勁在什麼地方。
她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一定是昏了頭,怎麼在現實中哥哥的身上看到了夢裡哥哥的影子?
那只是夢境,是一場意外。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她開始有意無意地迴避。她想,一定是自己身邊接觸的男子太少,而哥哥又對她太好,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
其實項家同齡的兄弟姐妹很多,哥哥作為項家的長子,不僅要做好弟妹們的表率,更要承擔起項家所有的期待。
因此他並不算性格多麼柔和的人,甚至稱得上嚴厲。
可他又太過於出色,十五歲的小三元,又生得月朗風清、芝蘭玉樹。這些年他在各地遊學,氣度越發沉穩,哪怕放到州城裡,都是首屈一指的風流人物。
這些年他們這些小的參加宴會,在別人聽說是項平生的弟弟妹妹們時,都會被禮遇三分。
所以對於他們這些弟弟妹妹來說,長兄就像是高懸在天空的月亮,讓他們去仰望,去追逐。
可她怎麼就對皎月生出不該有的心思?
大概是因為哥哥對她實在太好。
她算不上多聰明的人,從小學東西就慢。
項家對書文看得很重,開設自己的學堂,專門請先生過來上課。年紀相仿的小輩也不拘男女,混在一起讀書。而在同齡人中,她總是學得最慢的那個,為此沒少被嘲笑。
她心裡其實是憋著一口氣的,覺得自己不聰明,那就用勤奮來彌補。
可在熬了五個大夜,挖空心思寫出來的文章被先生評為下等時,她哭著找先生對峙。質問為什麼她這麼努力,比別人多花了那麼多心思卻還是下等,是不是先生就在刻意地針對她?
這已經算得上是對先生的不敬。
先生卻沒有生氣,心平氣和地指出文章中出現的錯誤,引經據典,最後將評為中等的文章拿給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