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他說完,卻忽聽頭頂一陣風聲,緊接著,不知什麼東西彈至了李家三娘子的手腕處,只聽得「唰——」一聲,那東西輕輕一割,她正拉扯的手串瞬間崩成了兩段。
李秀色頓時一愣,只覺肌膚處一陣微微涼意,那東西擦著她手腕割完繩後,便輕輕飄至了地上,仔細一看,竟是片極其纖薄、仍在滴水的茶葉。
高復頓時大驚失色:「誰?誰扔的東西?」
話音剛落,頭頂忽又被什麼重重砸了一記,李美人嚇得立馬推開他躲至一邊,高復吃痛之餘捂著腦袋看去,見掉在地上的是只羊毫,登時怒不可遏,也再顧不上裝什麼風度,抬頭嚷道:「哪個不要命的敢偷襲我?!」
李秀色也順著看去,卻見路對面長齋閣三樓處開著面小窗,窗戶正對著他們方向。
顧雋正站著窗邊,露出上身,他似是也沒反應過來,先尷尬地瞧了瞧自己突然變得空空如也的手心,再頗為歉意地低頭朝高復打了聲招呼:「那個,不好意思啊,是我的筆。」
「……」
高復瞧見是他,怒氣沖沖的神色頓時一收,他一個太僕寺卿家的自是惹不起當朝太師之子,連忙放下揉頭的手,忍氣堆笑道:「原來是顧公子!無妨無妨,您是不小心落了東西下來?這樣,我叫下人再給您送上去。」
顧雋連忙擺手:「不必了不必了。」
李秀色見著是顧雋,先是愣了愣,而後只覺得奇怪,這廝素來手無寸鐵,怎麼能將毛筆扔這麼准?還有那解了她燃眉之急的茶葉,力道穩准,一看是些內力功夫的……
顯然高復也察覺了這一點,他揚著脖子,客氣道:「顧公子,你方才有沒有瞧見是誰丟了個——」
話音未落,顧雋身旁的另一面的窗子忽而「吱呀」一聲推了開來。
一道桃色身影靠坐在窗邊,懶洋洋道:「是我。」
高復面色登時一僵,連話都不會說了。
「世、世子……」他老半天才幹笑道:「您為何要……」
為何要幫這李三娘子,難不成她這些時日突然立了什麼功,和王府攀上了關係?可為何他從未聽說過?
卻不知當事人李秀色乍一看見顏元今,也全然傻眼。
只見廣陵王世子托起腮,目光輕飄飄落到高復臉上,好似漫不經心道:「高公子。你方才說,給那阿黃脖子掛上繩後,最好再配上個……什麼?」
問出話時,正有清風拂過,辮尾處夾在銅錢間尤為顯眼的翡翠鈴鐺輕輕一晃,發出「叮叮」聲響。
第23章 謀和
「……」
高復突然有些腿軟。
誰都曉得胤都上下只有廣陵王府的那個小世子身上常年掛著鈴鐺,又是個素來蠻不講理的主,他方才不過是為了欺辱李家三娘子隨意說的話,怎麼還好死不死給這位聽見了,
他急忙道:「世子,我並無那個意思。那阿黃、阿黃不過是……」
沒等他解釋完,顏元今卻已然不耐煩地打斷,似笑非笑:「本世子頭上好幾個,需不需要借你一隻?」
「不不——」
高復連忙搖頭,額角瞬間流下細汗,他還沒那麼傻得去與他作對,這位可是廣陵王府的獨子,當今聖上的好侄子,前兩年連順天府尹的宅子都敢拆,更別說現在。若是今日之事再傳進自己那太僕寺當官的爹耳里,知道他把這小霸王給得罪了,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思及此,他也顧不得面子,忙作勢拍了拍自己的嘴:「是我失言……是我說錯了話!世子寬宏大量,切莫要與我這張臭嘴計較!」
顏元今見他這模樣,似是心情終於好些,慢條斯理接過身旁小廝斟上來的新茶,沒再吭聲。
那小廝是個機靈的,隨機便探出頭替主子傳話道:「知道錯了——」
「還不抓緊滾嗎?」
這話到底是從個下人嘴裡說出來的,雖說是廣陵王世子的下人,可高復哪受過此等屈辱,聞言臉色當即鐵青,憋了半天,終究敢怒不敢言,只深吸口氣,道了兩聲「是」,轉身便要離開。離開時見林美人那一臉嫌棄的目光,深知自己今日是丟盡了面子,當即跺了跺腳,恨聲而去。
李秀色見他突然加快腳步,先是一愣,而後頓時反應過來,用力將手裡的紅繩朝他背後遠遠一丟——
「別走哇!東西還沒還你!」
哪料這高復頭也不敢回,一溜煙便消失沒了影兒。
李秀色遠遠瞧著,心中頓時冷哼一聲,就他眼下這德行,都替當初對他心心念念的原主不值。她眼下只覺得大快人心,渾身舒爽得不行,恨不得跳起拍手,小蠶更是激動,替她高興道:「小姐,世子方才可是特意替你解的圍?」
特意?
李秀色嘶一聲,下意識抬頭朝長齋閣樓上望去。
可還沒等她看清,只聽「啪」一聲,廣陵王世子那扇窗子便瞬間無情地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