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元今哂道:「出息。」
他偏頭看她拽住自己袖口的手:「鬆開。」
李秀色生怕放手他便要進屋從而丟下自己, 問道:「您莫不是也怕了罷?」
廣陵王世子嘶一聲,送給她一個「再不鬆手這手便別要了」的眼神,李秀色立馬咽了咽口水, 乖乖將手鬆了開。鬆開的時候還有些後悔,若她方才緊張之時攥的是他的手便好了,握手多親密,好歹能掙一次任務回來。
鬆了手,便見顏元今轉身,緊盯著遠處那狀態詭異的顧家姑母。只見她原地僵停了一會,頭朝右用力一扭,後腦勺恰對著他們。隨後,身子也隨著頭的方向原地右轉,直直地跳走出去。
顏元今稍稍皺眉,不動聲色地跟了上去。
李秀色見狀,也顧不上別的,連忙跟在後頭:「世子等等我。」
他二人與那「姑母」不近不遠地保持著一定距離,李秀色走路都恨不得踮腳尖,她瞧那「姑母」一路順著廊橋朝右跳躍,到分叉口處猛然停頓了下來,似猶豫一番後,又轉身朝左跳去,不由奇道:「她是要去哪兒?」
見顏元今沒說話,又小聲問道:「咱們這麼偷偷跟著她,是準備找機會偷襲?」
廣陵王世子依舊沒說話,只是將手撫上腰間的長劍,李秀色忽想起碧雲山莊那一幕,當即驚道:「世子一會上去不是想直接提劍殺了她罷?這可使不得,你沒聽衛道長說,任何殭屍都——」
「……閉嘴。」
「好的。」
因顏元今的語氣極其不耐煩,李秀色沒說出口的絮叨便登時憋回了嘴裡,乖巧保持了沉默。孰料前面那人卻忽而嗤一聲:「我摸劍,不是要殺她。」
誒?那是要?
「是考慮要不要割了你這個滿嘴廢話的舌頭。」
「……」
李秀色再也不敢再多嘴一個字,她本身也不是太愛囉嗦的人,不過是眼下過於緊張了些,化恐懼為口水而已。
碧雲山莊那回她本是抱著任務失敗的必死之心,以及當時頭昏腦熱急著要救人,加上本來就對游屍的樣貌有過心理準備,倒也沒覺得太過於滲人。而眼下這個姑母分明是個白日裡剛剛見過的大活人,眼下卻突然活像個殭屍般可怖,倒叫她渾身雞皮疙瘩都生了起來。
兩人悄聲跟著「姑母」一路前行,見她似觀察宅院風景一般,走走停停,跳到花園內時,更是連個角落都不放下。
眼下顧家其餘人大抵都已睡下,宅中安靜得只能聽見風吹過的聲響。
李秀色及顏元今跟著她走了許久,都未見她有徹底停下的意思,心中不免奇怪,照理說若是想傷人,隨便衝進哪間屋子便是,為何就一直在各個院子裡亂竄?
幾乎快要將整座宅院都要繞了個通,「姑母」方向最終拐了個彎。
顏元今眉心一跳。
她是要去……西院?
西院那一小片挖出棺材的空地已被那臭道士設法用府紙團團圍住,外圈也繞了白線阻攔別人隨意靠近。
顧家人許是因為害怕殭屍,原住在西院的全數搬了出去,只在院門處留了大狗看管。
等等,狗?
還未等他反應,眼見「姑母」正要跳至西院門前,忽聽見「汪——汪!」一聲。
拴在院門外草叢中的狼犬忽而狂吠了起來,叫聲劃破寂靜夜空,較近的廂房裡燈亮了起來,卻暫時還未有人跑出。
李秀色聞聲步子一抖,那「姑母」則是倏然停在原地,隨後,腳尖慢慢轉至朝狼犬方向。
她兩手筆直,腳下幅度大了些,猛然一跳,竟是要朝那草叢撲去。
顏元今見狀,輕一皺眉,快速朝前一躍,便穩穩停在了狼犬面前,恰與「姑母」打了個照面。
他抬手拾劍,堪堪抵上她脖子,再稍稍挑眉:「叫我看看,是個什麼東西?」
月光散下瑩輝,可以近距離瞧見這廝樣貌,確然與白日裡見到的那位是同一人,連上翹的眼尾都一模一樣,不過眼下,這眼裡倒沒了之前的神采,而是兩眼如空洞般死寂,黑漆漆一片,沒有絲毫的眼白。
烏黑的眸子一動不動,襯得整張臉愈發的白,白得死氣沉沉,好似孤魂野鬼,行屍走骨,全然沒有一絲生氣。
一時之間,倒叫人分不清是個活人,還是死人。
顏元今雙眼稍稍一眯,正欲抬手,遠處卻忽而飛來一柄拂塵,力道極大,直直朝他手中今今劍撞來,他並未閃躲,劍身竟直接被打偏,刺入了一旁牆間。
顏元今面色一沉,回頭過來,卻見面前這並未有人動她的「姑母」竟忽而原地一個激靈,駭人的雙眼倏然一閉,身子竟好似瞬間軟下來了一般,倒頭朝後載了過去。
藍衣道士飛奔而至,正將她自後小心攙扶了住,再平穩放至了地上。
廣陵王世子一聲冷笑:「我當是誰。」
衛祁在抬頭道:「世子,這顧家姑母並非殭屍,你若貿然傷了她,要如何與顧公子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