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犀利的點評,我很喜歡。」
明明說的是「喜歡」,可是面容卻沒什麼激動的變化,與他的「討厭」似乎沒什麼區別,頂多抿了抿嘴角,仿佛是他施捨的笑容。
按理說這個表情該與當年幾乎一模一樣,只是余笙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如果說當時的冷酷只是因為蕭恪的性格本就如此,那麼現在的淡漠就顯得有些無情且苦澀了。
他到底是怎麼了?
「那就演最後隆巴德和維拉陷入生死關頭的對決吧——不過先說好,我要小說原版的結局。」
余笙不想在被「監視」的時間裡深究蕭恪微妙的變化,只能寄希望於他在偷入另一場戲
中時能夠全心全意,索性拉開蓋在自己雙膝上的薄毯,直接牽起蕭恪的手,大步流星地向舞台上而去。
「這裡沒有道具,我們就無實物表演吧。」
話音剛落,余笙就伸出右手做了個「八」的手勢,以豎起的食指為槍口,靠近自己的唇邊輕輕吹了陣小風,眉眼間儘是自信又張揚的笑意,那模樣完全與十五六歲的她重疊,唯一的差別只是她今天披散在肩的長髮,卻更添了幾抹自由的神采。
只是下一秒,余笙的眼眶中便有盈盈的淚珠在打轉,緩緩後退幾步拉開與「隆巴德」的距離。
……
【維拉】不,我不能讓你得逞!我會結束這一切……
她的聲音帶著顫抖,但又顯得無比堅決。在瞬間的沉默後,隆巴德迅速向維拉撲去,試圖搶奪「手槍」。隨著掙扎的加劇,維拉突然用力拉動扳機,「槍聲」在房間裡迴蕩,打破了寧靜。隆巴德的身體猛地一震,跌倒在地。
【隆巴德】維拉……
他低沉而痛苦的聲音逐漸微弱,眼神中流露出不可置信與絕望。
【維拉】我……我做了什麼?
維拉懷揣著複雜的情感。恐懼地看向那具逐漸沒了知覺的身軀,眼睜睜望著隆巴德的手緩緩滑落,敲擊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響,隨即便陷入一片死寂。維拉空虛地站在他的屍體旁,滿臉愁苦,手中的槍也無力垂落。
【維拉】我終於自由了……但是,這一切值得嗎?
靜滯的時間裡,維拉獨自站在陰暗的房間中,抬手擦去如雨點般滑落的淚痕,眼神空洞,似是隨著那聲槍響一同被奪取了靈魂。
咔——
蕭恪從地板上坐起身來,將手臂隨意搭在曲起的一條腿上,仰頭望向已經從戲中回過神來的余笙,抬起另一隻手拉著她的手腕蹲了下來,又從制服口袋裡掏出一包紙巾,全神貫注地輕沾著她濕潤的臉頰,距離僅僅毫釐之間。
當然,九年前的情景肯定不會如此曖昧。
「你不喜歡愛情劇本是嗎?後來放棄加入話劇社的念頭,是因為覺得我們挑選的本子都不太符合你的心意嗎?」蕭恪的語氣里有些無奈,「你在社團招新上看到的往屆作品,大多都是之前的社長拍板的,她有些強勢又對愛情片極為固執——就是今晚飾演維拉的那位學姐,不過我們當然也會為了演技的突破和主題的升華,投票選出其他類型的本子,但這種情況已經因為社團的更新疊代改變了,其實你不需要太擔心這個問題,現在的社員都有很大自由度和發言權。」
「不是不喜歡,只是不想按照市場的導向一昧混淆不同風格和類型的作品——雖然我知道雙人生還的結局也是出自阿婆之手,但這畢竟是為了劇本的改編而不是原著小說,二者相較起來,我還是更專注於推理和懸疑的劇情,這也是《無人生還》這本小說最吸引我的地方。」
那些話說起來時並不像在背台詞,大概是因為當年對上只見過一面的蕭恪所吐露的全部心聲,都是刻在余笙骨子裡的真實想法,而她同樣驚異於蕭恪對於自己的理解,畢竟在他開口之前,余笙並未給任何解釋,再加上方才跟蕭恪的隨機對戲——坦白來講,她心動了。
「當然如果是以愛情為主線的劇本,我也願意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待,而且毫不誇張地說,我同樣會投入得很好。」
當這句話一出口時,蕭恪就知道余笙已經在考慮他的提議了,難得打趣道:「是嗎?現在又不是當時謙虛地推脫稱自己對演戲一竅不通的你了。」
「學長偷聽女孩子講話還怪全面的。」
余笙笑眯眯地向蕭恪挑了挑眉,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一般,窺探到了蕭恪那不同尋常的情緒和小表情,而被這副表情捉弄的蕭恪又瞬間恢復到一本正經的模樣,清了清嗓子誠懇道:「話劇社正在嘗試不同的風格,我們很需要像你這樣可塑性強又有天賦的演員。」
如果是當時的余笙,大概已經自信滿滿地接受了蕭恪的肯定和誇讚,直爽地答應了他的邀請。然而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報復剛才蕭恪的隨意發揮,余笙也下意識來了句即興發揮。
「隆巴德是狡猾自私的欺詐師,但學長剛剛的眼神把你瞬間的心軟和動搖都暴露無遺。」